青禾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小念替她拢了拢被冷汗浸透的发梢，指尖触到她后颈一道狰狞的旧疤——方才为护她挡黑雾时，碎石划开的。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翻卷的皮肉泛着青，像块泡在陈醋里的老玉。
疼吗？小念轻声问。
青禾睫毛颤了颤，牵动嘴角：比...比肋骨断时好受。她抬手指向小念腰间的守梅剑，剑穗上的银梅在幽光里晃，它...好像认你了。
小念摸了摸剑柄，果然还有余温。方才那道梅岭安魂的玉牌此刻正贴着她心口，隔着衣料都能觉出丝丝凉意，像有人攥着块冰，却又暖得人心安。
通道比先前更窄了，两人只能侧着身子挪。石壁上的蚀骨刻纹愈发密集，有些地方甚至渗出暗红的液体，滴在地上滋滋作响，冒起青烟。小念想起《梅岭志》里的话：梅煞怨气凝于石，见血则沸，攥紧了守梅剑，剑刃竟自发腾起半尺翠焰，将将烧融了头顶滴落的血珠。
看那边。青禾突然拽她衣袖。
转过弯道，甬道尽头立着座石龛。龛里点着盏灯，灯芯是半截焦黑的梅枝，灯油却泛着幽蓝，火苗裹着细碎的银芒，将四壁照得明明灭灭。更奇的是，灯影里竟浮着些影子——是个穿月白裙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往灯里添油，发间插的梅花簪子闪着珍珠般的光。
是...阿蘅？青禾脱口而出。
小念心头一震。阿蘅是《梅岭志》里提到的梅将军独女，十五岁那年随父镇邪修，之后便没了记载。传闻说她殉了父志，尸身化作梅树，可志书里又说梅女魂不散，守灯候归人。
灯影里的小姑娘似有所觉，突然抬头。她的脸隐在光影里，看不真切，却冲着两人招了招手：阿爹的剑，该回家了。
守梅剑突然剧烈震颤，剑穗上的银梅簌簌落了三瓣。小念这才发现，石龛底座刻着行小字：剑归梅骨，魂归梅岭。她伸手触碰灯座，指尖刚碰到字的最后一笔，整盏灯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小姑娘的身影瞬间凝实——她生得极美，眉眼像极了青禾，尤其是那对含情目，眼尾一颗朱砂痣红得灼眼。
你是...小念喉咙发紧。
我是梅蘅。小姑娘笑了，你们救了我阿爹的剑，我该谢你们。她指尖轻点，石龛后方的石壁轰然裂开，露出条向下的阶梯，但阿爹的魂还在下面，被怨气困住了。要救他，得用守梅剑引梅魂，用你们的血破邪咒。
青禾扶着石壁站起身，脸色白得像纸：怎么破？
梅蘅的身影开始虚化，声音却愈发清晰：往下走，第三层石台有七盏青铜灯，对应七处怨气结。每盏灯里都困着当年被梅将军斩杀的邪修残魂，他们会化作你们最怕的东西来扰你们。记住，守梅剑认的是石家血脉，你手里的剑，会替你挡灾。
等等！小念抓住她手腕，我爹说过，梅将军是自愿镇邪修的，可《梅岭志》里的壁画...他像是被...
梅蘅的笑容淡了：阿爹是自愿的。她抬手抚过胸口的剑伤，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但镇邪修的咒太狠，他要耗尽精血封印梅煞，我跪在祭坛前求他，他说梅岭不能没有守梅人眼泪顺着她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竟开出朵小小的红梅，后来我才知道，那咒...是要拿镇邪人的魂当养料，永生永世困在梅岭里。
通道里突然响起铁链拖地的声响，梅蘅的身影地散成星芒：快去！第三盏灯的红绳断了，怨气要溢出来了——
话音未落，整座石龛轰然坍塌。小念拽着青禾滚地，再抬头时，下方的阶梯已露出全貌。阶梯两侧的石壁上挂着七盏青铜灯，第一盏亮着暖黄的光，第二盏忽明忽暗，第三盏的灯油正泛着诡异的紫，灯芯上缠着的红绳已经断了，黑雾正从灯口涌出来。
第三盏！青禾指着那盏灯，梅蘅说红绳断了...
话没说完，第三盏灯突然炸开。黑雾里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指甲刮过石壁，发出刺耳的声响。接着，一个身影缓缓站起——是具穿着玄色铠甲的尸体，胸口插着柄断剑，腐肉间爬满蛆虫，可他的脸...竟和小念的父亲有七分相似！
小念...救我...尸体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他们...他们在啃我的魂...帮我...
小念握剑的手在发抖。这声音太像父亲临终前的呢喃，可《梅岭志》里明确写着，当年镇邪修的梅将军是外乡人，姓梅，不姓石。
阿爹说过，邪祟最会骗人。青禾突然拽住她的手，将半本《梅岭志》塞进她怀里，翻到《镇邪篇》最后一页。
小念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有行血字：凡持守梅剑者，见邪祟伪作至亲，当以剑指其喉，问：梅岭梅树，可还认得此剑？
那具的尸体已经爬到阶梯中间，腐烂的右手直直指向小念：小念...把剑给我...我带你去找你娘...
梅岭梅树，可还认得此剑？小念举剑，声音发颤。
尸体的脸瞬间扭曲，腐肉簌簌掉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茬：你...你不是石家女...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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