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哲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腐朽的木头,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仅存的生命力。他枯槁灰败的脸上,暗红的诅咒纹路在冰蓝光晕的冲刷下如同退潮般消退,露出下方沟壑纵横、写满无尽痛苦与沧桑的皮肤。那双空洞的墨绿眼窝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清明,目光越过冰冷的泥泞,落在苏夕瑶身上,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愧疚、悲伤,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瑶…儿…”他艰难地重复着,下半身与妖树藤蔓融合的部分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楚,但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全部的意念都凝聚在女儿身上。“爹…对不住你…当年…妖穴…染毒…非我本愿…传功…亦非救你…实是…毒入膏肓…逼不得已…借你…桃花本源…苟延…残喘…”
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夕瑶的心脏!幻境中父亲冰冷决绝的“斩情绝念”,此刻被这残酷的临终忏悔彻底击碎!原来所谓的“生路”,竟是用女儿的身体作为毒源的容器!巨大的背叛感和被至亲利用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呜咽。
“爹…你…”她泣不成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污秽滚落。
“毒…源…在我…心脉…与妖树…共生…”苏武哲的目光转向旁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的付无咎,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歉意,更有一丝决绝。“他…斩断…妖树邪根…冰封…毒源…暂时…分离…但…诅咒…未除…冰封…终会…融化…”
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大股大股粘稠的、散发着甜腻恶臭的暗红血液。血液中,隐约可见细小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的暗红颗粒。
“爹!”苏夕瑶惊恐地想要上前。
“别…过来!”苏武哲猛地抬手制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他作为父亲、作为岛主最后的决断!“听…我说!毒源…与妖树核心…已被…冰封…暂时…无害…但…它们…与你和…无咎…身上的…诅咒…同源…如同…引线…一旦…冰封…解除…或…你们…身死…毒源…将…彻底…爆发…吞噬…整座岛…甚至…更远…”
他喘息着,目光死死锁定苏夕瑶,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祈求与托付的重任:“唯…唯一…之法…瑶儿…你体内…有我…强行…渡入的…桃花本源…虽…被妖毒…污染…但…核心…未泯…更…融合了…佛珠…守护之力…”他的目光扫过付无咎胸前那被冰蓝剑意暂时压制的咒纹,“接受…它!以你…之躯…为炉!将…岛上…残存的…桃花本源…与…佛珠…之力…彻底…融合!你…便是…新的…封印!毒源…的…锁!亦是…无咎…诅咒…的…唯一…缓解…之…药!”
“什么?!”苏夕瑶如遭雷击!以身为炉?成为毒源的锁?成为无咎的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永远与这可怕的毒源和诅咒共生,如同父亲一样,成为半人半妖的怪物,永世不得解脱!
“不…爹…我不要…”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抗拒。成为新的封印?那她和付无咎,岂不是永远要背负着这沉重的枷锁,如同青蛟诅咒所言——永困枷锁,血染青锋?
“由…不得…你!”苏武哲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他枯槁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回光返照般的清明正在急速流逝。他猛地抬起与藤蔓融合的手臂,指向岛屿深处,那株被冰蓝光晕笼罩、陷入死寂的巨大妖树根部!
“看!”
随着他嘶哑的指向,苏夕瑶惊恐地看到,妖树根部那被冰蓝剑光刺入的核心处,纯净的冰蓝色光晕边缘,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坚韧的暗红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正顽强地、缓慢地蠕动着,试图钻透冰封!冰蓝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变得稀薄!
“冰封…在…消融…诅咒…在…复苏…”苏武哲的声音越来越弱,如同风中残烛,“没有…时间了…瑶儿…要么…接受…成为…封印…要么…看着…毒源…爆发…看着…无咎…被诅咒…噬尽…看着…桃花岛…化为…死域…看着…更多…人…因你…而死…”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夕瑶的灵魂上!她看着父亲灰败绝望的脸,看着付无咎胸前那搏动不息的暗红咒纹,看着妖树根部那丝顽强蠕动的诅咒红线,再看向岛屿四周那被污秽侵蚀、满目疮痍、却依稀残留着一丝微弱粉白本源呼唤的家园…
拒绝,意味着毁灭。
接受,意味着永恒的枷锁与无尽的痛苦。
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青蛟的诅咒,早已将所有人拖入了这绝望的深渊。
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苏夕瑶撕裂。她身体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最终,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眼中那巨大的恐惧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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