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寒意沿着草屋的缝隙刺入骨髓。
顾微尘睁开眼,那双沉寂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引气成功后的喜悦,只有一片更深的冰冷。
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昨夜那股好不容易才“校准”入体的天地灵气,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试着催动功法,经脉中传来的依旧是那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淤塞与刺痛,身体的虚弱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一夜的徒劳而更显沉重。
希望的火焰刚刚燃起,便被现实的寒风无情扑灭。
她没有立刻放弃,强撑着坐起身,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昨夜涂抹灰膏的地方,皮肤下透着一层淡淡的粉红,指尖触碰,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热意,不同于周围冰冷的肌肤。
这热度虽然微不足道,却像是在漆黑的绝壁上,有人为她点亮了一豆灯火。
有变化,就说明方向没错。
气血的流转,确实因那短暂的灵气过境而有了一丝改善。
顾微尘的脑海飞速运转。
她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她的身体,或者说这条被称为“凡尘根”的废弃灵脉,就像一件在潮湿地窖里存放了太久的精美漆器。
湿气早已侵入木胎,导致其变形、开裂、腐朽。
仅仅一次除湿“校准”是不够的,水分很快会重新渗透。
想要修复它,必须遵循古法修复漆器的工序——先要小心翼翼地剔除腐烂的木质,再用生漆混合瓦灰,一层层地填补、打磨,最后才能重新上漆,恢复其本来的面貌。
这个过程,需要的是水磨工夫,是绝对的耐心与精确。
她不能再像昨夜那样,试图一次性将灵气引入丹田。
那无异于用山洪去冲刷一条早已淤塞的河道,结果只会是堤坝崩毁,洪水泛滥。
想到这里,她挣扎着下床,在屋角翻找出一截烧剩的炭条。
墙壁,就是她最好的纸。
她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应着灵气在那一瞬的流动轨迹。
那丝微弱的灵气,是如何从百会穴进入,又是如何在第一个经脉节点就遭遇阻碍,如何像受惊的鱼一样四处乱撞,最终在膻中穴附近彻底淤积,形成反噬的刺痛。
她的手开始在粗糙的土墙上移动。
一笔,一划,一道扭曲而丑陋的人体经络草图渐渐成形。
她用交叉的线条标记出每一个阻塞的节点,用圈点画出灵气淤积的区域。
很快,墙上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触目惊心。
这幅图让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问题。
“凡尘根”并非完全绝缘于天地灵气,它依旧具备最基础的吸收能力。
但它的效率低到了尘埃里,更致命的是,它的内部通路已经完全错乱,任何试图强行通过的灵气,都会被这些“死结”截留,最终化为反噬自身的毒药。
必须重建通路。
她联想到了古籍修复中的“脱水定型”工艺。
对于那些受潮发脆的书页,修复师绝不会直接将其置于烈日下暴晒,而是会将其夹在吸水纸中,每日更换,缓慢而温和地抽离水分,直到书页恢复平整坚韧。
她的策略瞬间清晰起来——微量导入,分段疏导。
从今天起,她每日只引一丝最微弱的灵气入体。
这一丝灵气,将不再以丹田为目标,而是像一位耐心的工匠,只负责疏通从百会穴到第一个阻塞节点之间这短短的一段经脉。
待这段经脉被反复温养,略微软化后,再向下推进一寸。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这或许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一年,两年,甚至十年。
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能够死中求活的办法。
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寒风裹挟着雪沫倒灌进来。
是小豆子。
他抱着一捆干柴,瘦小的身子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当他看到墙边站着的顾微尘时,吓了一跳。
她的脸色比外面的积雪还要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却亮得骇人,正举着一根炭条,对着满墙鬼画符般的线条喃喃自语。
小豆子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他不敢多问,只是飞快地将柴火放在灶台边,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风雪里。
顾微尘没有在意。
她所有的心神,都已沉浸在这场与自己身体的战争中。
日头西斜,天色再度昏暗下来。
就在顾微尘感到腹中空空,寒意再次从四肢百骸升起时,小豆子又回来了。
这次,他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半碗黑褐色的汤药,正冒着热气。
“顾姐姐,”他怯生生地说,“柳婆婆……柳婆婆让我给你送来的。她说这是驱寒续命汤,让你趁热喝了。”
柳婆婆?
顾微尘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同样瘦小、沉默寡言的老妇人身影。
她警惕地接过碗,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她本能地想拒绝,这寒山之上,人心难测,谁知道这碗药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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