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苏寒睁开略显红肿的双眼,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时身边的奶奶也睁开眼,眼神坚定的说:
“寒丫头,起床……”
“奶奶带你去找出路……”
奶奶的话瞬间击穿了苏寒摇摇欲坠的坚强。她猛地把脸埋在奶奶的怀里,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洇湿了粗硬的布料,哽咽着:
“奶奶……您现在……都八十多岁了……怎么还能……”
奶奶搂着泣不成声的苏寒,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我的寒丫头,不怕啊……”
“奶奶还能坚持……放心吧……!”
“奶奶带你去你大姑妈家……”
苏寒在奶奶的坚持下,换上半旧不新的衣服,在微曦的晨光里走出了家门……
太阳从灰蒙蒙的云层后爬升,渐渐变得毒辣。光线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将田野蒸腾起氤氲扭曲的热浪。
奶奶也越来越疲惫,喘息也愈发艰难,几乎要拖垮她最后一丝力气。就在苏寒打算让奶奶席地先休息一下时,奶奶指着目光尽头,一片浓密的杨树荫后,显露出一道低矮的院墙轮廓,鼓励道:
“寒丫头,咱们再坚持一下,前面就到了……”
再近些,院墙清晰了。土坯垒的,墙根爬满了深绿的苔藓。院门并非木板,而是用晒得灰白、粗细不一的葵花杆子密密匝匝地捆扎而成,顶端参差不齐,像一道简陋却带着独特生命力的栅栏。那就是大姑妈家!
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劫后余生的酸楚,猛地冲上苏寒的鼻尖!眼眶瞬间灼热!她几乎是拖着奶奶,踉跄着扑向那道葵杆扎成的院门!
前路茫茫,想到那纸冰冷的“分家契”和母亲歇斯底里的驱逐。如今的她像一片无根的浮萍,被绝望的潮水推向未知的彼岸——大姑妈家。
“娘?!寒丫头?!”
一个带着浓重惊诧和难以置信的沙哑女声从堂屋门口响起。
大姑妈撩开用各色布头拼接的门帘,快步走了出来。她比苏寒记忆里更加瘦削了,常年劳作的痕迹深刻在脸上,刻出一道道愁苦的纹路。头发花白了大半,用一根旧木簪草草别在脑后。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损得起了毛边。当她看清年迈的母亲和小侄女时,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翻涌着惊骇、难以置信和一种巨大的、猝不及防的心疼!
“天爷啊!这是咋了?!” 大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颤抖。“娘!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走着来了?寒丫头……你们这是……走了多久呀……”
话音未落,堂屋里又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表哥。
他约莫三十上下,身材壮实,一张国字脸被日头晒得黝黑,浓眉紧锁,眼神锐利得像鹰。长期的单身生活在他眉宇间刻下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孤僻和沉闷。
他大步流星的跨到苏寒她们面前:
“姥姥!寒丫头,快进屋凉快一下。你们来怎么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们……”
大姑妈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撩起门帘。
“娘,寒丫头,快进屋……”
大姑妈家堂屋(厨房跟卧室)里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木料和淡淡烟火的气息。表哥将奶奶极其轻缓地安置在土炕上,奶奶因为走路太累了,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炕和气息,在炕上和衣而卧,目光在表哥的脸上停留片刻,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托付的叹息。
大姑妈手里端着一碗温水,眼圈红得厉害。她用小勺极其缓慢地、小心地湿润着奶奶干裂的嘴唇,一边哽咽着低声问:
“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寒丫头这手……” 她的目光心疼地扫过苏寒垂在身侧、伤痕犹在的手。
当奶奶那含混的、带着巨大悲愤的诉说终于艰难地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大姑妈早已泣不成声:
“我苦命的丫头啊……造孽啊……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他猛地一步跨到苏寒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寒丫头!别怕!”
“这书,你必须读!”
“先不说有钱没钱,这么好的苗子辍学?
”他们不供?”
“哥供!”
这石破天惊的誓言,饱含着庄稼汉子最朴素的豪横和最坚定的守护,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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