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浓重的灰蓝色尚未褪尽。苏寒像一只机警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炕尾滑下。她甚至没有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摸索着背上那个几乎与她等高的旧药篓。篓子粗糙的竹篾硌着她单薄的肩膀,带来一种熟悉的、带着痛楚的踏实感。
清晨凛冽的空气像冰水泼面,激得她一哆嗦,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她回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屋内,奶奶歪倒的身影,爷爷蜷缩的轮廓,在灰蓝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只有那沉重粘滞的呼吸声,如同无形的绳索,牵扯着她的脚步。她深吸一口气,将清晨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仿佛要吸进对抗这沉重命运所需的全部力量,然后决然地转身,小小的身影迅速融入了门外未明的天色里,像一滴水汇入了寒凉的河流。
山路在脚下延伸,熟悉的荆棘与草丛再次成为她无声的战场。她的身体似乎比从前更单薄,但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和迅捷。汗水很快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额发黏在额角,手臂被带刺的藤蔓划出细密的血痕,她仿佛感觉不到。她的眼睛像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搜寻着那些能换钱的绿色希望。
她比以往挖得更深,走得更远。前世模糊的药材知识,在一次次实践和绝望的催逼下,变得无比清晰。她知道哪片向阳的坡地远志根最粗壮,知道哪片背阴处藏着老柴胡,知道如何完整地剥离那深埋土中的、带着环纹的根须,而不伤及药性。她甚至冒险攀上更陡峭的山崖,只为寻找那些生长在岩缝中、药效更佳的野生黄芪。每一次弯腰挖掘,每一次攀爬,每一次将带着泥土清香的药材小心放入背篓,都像是一次微小的、向命运掷出的石子。
正午的日头毒辣得能烤干树叶。苏寒在一处陡峭的背阴石崖下,发现了几株叶片细长、边缘带齿的柴胡苗子。根茎深埋在石缝深处。她放下药篓,抽出小药锄,小小的身体几乎趴在滚烫的岩石上,脸颊紧贴着粗糙的石面,手臂拼命伸长,将锄刃探入那狭窄潮湿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抠挖着。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她只是用力眨眨眼,继续专注地撬动那块卡住根须的碎石。指尖被粗糙的石棱磨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混着泥土,染红了锄柄。终于,几根品相极好、根须虬结的粗壮老根被完整地取了出来。她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和手上的血泥,小心翼翼地将这“宝贝”放进篓底垫着的旧布里,嘴角终于扯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仿佛捧着的是爷爷多一分呼吸顺畅的可能。
夕阳熔金,将连绵的山峦镀上一层血色。苏寒拖着沉重的药篓,一步一步挪下山。篓子的分量远超她的体重,背篓带子深深勒进她稚嫩的肩膀,磨破了皮,渗出粘稠的血丝,混着汗水和泥土,火辣辣地疼。脚步虚浮,每一次落下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的景物微微晃动。她咬着牙,嘴唇被咬得发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快回去,卖了药,就能买药了。
村东头收药的老张头正准备关门落锁,苏寒边跑边喊道:“张爷爷,等一下!”
看着暮色中那个几乎被巨大背篓吞没的小小身影,老张头惊得烟袋锅差点掉在地上。
“我的老天爷!寒丫头!你……”老张头抢上前几步,帮她卸下那沉重的篓子,掀开覆盖的麻布。浓郁混合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老张头蹲下身,浑浊的老眼在油灯下骤然睁大:品相极佳的远志根、饱满青翠的车前子穗、嫩生生的荆芥尖、一小包精心采摘的槐米……最底下,是那几根格外粗壮、根须完整的老柴胡根,在灯光下泛着深褐色的油润光泽。
老张头喉头一哽:“寒丫头,你这是钻到哪座老药山里去了?……”后面的话堵在了嗓子眼。他默默拿来盘秤,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轻、更慢。
“远志……五斤三两!车前子……荆芥……槐米……柴胡……”老张头报着数,声音低沉,“三块……三块八毛五分!”他数出几张较新的票子,又仔细数了几个硬币,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递过去,而是用粗糙的大手,小心地、郑重地将钱放进苏寒同样布满泥污和细小伤口的手心里。钱币的边缘触碰到她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紧了那点滚烫的份量。
“拿着,快回家……给你爷爷……”老张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寒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喜欢重生之独自绽放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重生之独自绽放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