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万籁俱寂,唯有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恪尽职守地走着,发出规律而清晰的“滴答”声,将夜的静谧衬得愈发深沉。时间已逼近午夜,然而黄剑知教授却毫无睡意。他依旧端坐在书桌前,台灯那温暖而聚焦的光晕,将他脸上那份混合着阅读后的激赏、深思以及一种罕见冲动的复杂神情映照得纤毫毕现。那份厚重的《洪武大帝》打印稿,如同一个刚刚被揭开封印的宝匣,静静地摊开在他面前,最后一页合上的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他的手指,修长而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无意识地在稿纸粗糙的封面上轻轻敲击着,时急时缓,毫无规律,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波澜。那份由最初的审慎怀疑,到中途的惊讶沉浸,再到最终的由衷赞赏与深远思考的情绪,如同经过严密论证后得出的颠覆性结论,在他严谨的学术心湖中激起了巨大的浪潮。他清晰地认识到,手中这份书稿,绝非寻常的学生习作。它更像是一把设计精巧、却威力巨大的钥匙,有能力撬开许多被传统历史叙述方式拒之门外的年轻心灵,让那些被尘封的智慧与经验,重新焕发出照耀现实的光芒。
一种发现“璞玉”的惊喜,一种作为师长提携后进的天然责任感,以及一种对于优秀作品不应被埋没的朴素信念,如同三股拧在一起的绳索,牢牢攫住了他,将年长者惯有的倦意和固有的矜持都驱散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评价体系之外,还有一个更广阔、也更残酷的天地,叫做“市场”与“传播”。一本好书,需要被放置在合适的平台上,才能实现其价值的最大化。
这个念头一旦变得清晰,便化作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立刻行动的迫切感。他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为自己接下来的“冒昧”举动积蓄勇气,随即伸手拿起了书桌上那部样式古旧、却依旧锃亮的电话听筒。冰凉的塑料触感让他略微清醒了些,但他的手指还是在按键上略一停顿,仿佛在进行最后的确认,然后才异常坚定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确实不合常理,但他了解电话那头的老友——那是一个同样常常在深夜里,与清样、稿纸和浓茶为伴,在文字海洋中探寻珍宝的“同道中人”。
“嘟…嘟…”
电话接通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响亮。几声之后,那边被接了起来,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依旧透着沉稳与干练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喂?我是李文瀚。老黄?这么晚了,是不是又钻在哪个故纸堆里,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孤本秘闻,激动得非要在半夜跟我分享?” 语气带着老友之间特有的熟稔和打趣。
打电话的,正是出版社的资深编辑,也是黄剑知相交数十年的挚友,李文瀚。两人因对书籍共同的热爱而结缘,多年来,既是学术上的诤友,也是生活中的知己。
黄剑知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但语气却刻意保持着一种超乎寻常的郑重,他知道,必须一开始就引起这位老编辑足够的重视:“文瀚,是我。希望没真的打扰到你休息。不过,这次找你还真不是关于什么故纸堆里的发现,而是……一件在我看来,或许比发现孤本秘闻更值得激动的事情。”
“哦?”电话那头的李文瀚显然被成功地勾起了好奇心,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专注起来,“能被你黄大教授用上‘更值得激动’这个词,我可是闻所未闻。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宝贝?”
“是一本书稿。”黄剑知开门见山,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洪武大帝》的封面上,语气带着一种介绍稀世珍品般的庄重,“是我门下一位学生写的,内容是关于明史,聚焦于洪武开国到靖难之役这段风云激荡的时期。”
“学生?明史?”李文瀚的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合理的怀疑与审慎,这是资深编辑的职业本能,“老黄,你我都很清楚,历史类,尤其是明史方面的书稿,我们社里每年收到的投稿和推荐不计其数,但能让你亲自、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推荐的,绝对是凤毛麟角。是考据精详、见解独到的学术专着?”他试图沿着惯常的思路去理解,因为他深知黄剑知在学术上的严谨与挑剔,绝不可能为一部平庸之作开口。
“并非学术专着。”黄剑知直接否定了他的猜测,语气中带着一种尝试描绘全新事物时的谨慎斟酌与隐隐的兴奋,“是一种……我前所未见的写法。它采用了极其生动、活泼,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机智幽默的小说叙事笔法来驾驭正史,但令人惊叹的是,其内在的史料根基却又异常扎实,绝非凭空杜撰。我刚刚仔细审阅完,感觉……”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搜寻最精准的词汇,“感觉像是将历史的严谨骨架,与文学的血肉灵魂进行了一次大胆而成功的嫁接。它既有吸引人一口气读下去的魔力,又能引发对历史深层次的思考。我女儿,亦玫,你是知道的,那丫头向来觉得历史枯燥,宁可对着画板发呆,可你猜怎么着?她昨晚竟然抱着这份稿子熬了个通宵,今天一早还像讨债似的追着我追问后续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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