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岭的林木比想象中更为茂密阴森。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即便是白日,林中也光线晦暗,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垂落,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每一寸岩石与地表,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混合气味。十七在前引路,步伐依旧轻盈迅捷,但陈薇能看出她肩头伤处动作时的细微凝滞,显然伤痛仍在持续消耗着她的体力。
两人沉默地在几乎无路的密林中穿行,全靠十七手中一枚不断调整方向的、似乎由某种磁性矿石制成的简陋罗盘指引方向。那罗盘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颤动着,指向山林深处某个特定的方位。
“这罗盘能感应到微弱的异常地脉波动,”十七简短解释,“‘归墟点’的能量虽经爆炸散逸,但核心残留依然会扰动周围环境。”
越往深处走,陈薇越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并非来自追兵或猛兽,而是源于这片山林本身。鸟兽虫鸣声愈发稀少,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只有她们踩在落叶和苔藓上的沙沙声,以及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周围的树木形态也开始变得怪异扭曲,枝桠虬结,如同挣扎的鬼影。
突然,十七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她蹲下身,拨开一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紫色毒蕈,露出下方一小片湿润的泥土。泥土上,赫然印着半个清晰的、不属于她们任何一人的脚印!脚印边缘尚未被露水完全模糊,留下时间不长。
“有人先我们一步。”十七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如冰刃。
陈薇的心一紧。是镇海帮的人?还是影刃?亦或是……其他势力?
十七仔细检查了脚印的朝向和深浅,又抬头看了看罗盘指针颤动的方向,低声道:“脚印是朝着‘归墟点’核心方向去的,但步履虚浮,似乎……状态不对。”
两人更加警惕,沿着脚印和罗盘指引的方向,继续潜行。
约莫又前行了半个时辰,前方的林木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不大的、被环形山壁包围的谷地。谷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山洞或遗迹,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幽潭!
潭水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近乎墨黑的颜色,水面平静无波,如同凝固的黑色琉璃,倒映着周围扭曲的怪木和铅灰色的天空,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诡异。而最令人心悸的是,潭水边缘的岩石和泥土,都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熔炼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化质感,与地脉之门洞口周围的景象极其相似!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腥甜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浓郁得几乎令人作呕。而十七手中的罗盘,指针在此刻疯狂旋转起来,最终颤动着,死死指向那口幽潭的中心!
“就是这里了。”十七收起罗盘,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那口黑潭,“能量残留的源头,就在这潭水之下。这潭水……恐怕不是普通的水。”
陈薇走近潭边,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低头望向那墨黑色的水面,水面如同镜面,清晰地倒映出她苍白憔悴、却带着决然的脸庞。然而,看着看着,她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水中的倒影似乎扭曲了一下,嘴角仿佛勾起了一抹不属于她的、诡异的笑容!
她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这水能惑乱心神。”十七的声音传来,带着警示,“不要长时间注视。”
就在这时,陈薇眼角的余光瞥见,在潭水对岸的一处岩缝里,似乎卡着一样东西!那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
“那边有东西!”她指向对岸。
十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神一凝。两人小心地绕着潭边,来到对岸。
那卡在岩缝里的,竟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扭曲的暗金色金属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些许焦黑的痕迹,材质与“枢机之室”那扇暗金大门如出一辙!
是爆炸时从门上崩裂出来的碎片!
而在碎片旁边的湿泥地上,她们发现了更多杂乱的脚印,以及……一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血迹旁,还散落着几片被撕碎的、深蓝色的布料——正是镇海帮私兵的服饰!
“看来,确实有人先到了,而且发生了战斗,或者……单方面的屠杀。”十七检查着血迹和布料,语气冰冷。从现场痕迹看,镇海帮的人似乎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留下了血迹和碎片,人却不见了踪影。
陈薇捡起那块暗金碎片,触手冰凉,其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玄鸟令同源的能量波动。她将碎片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来自父亲遗迹的力量。
“下不下去?”陈薇看向那口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潭。能量源头在下面,可能存在的线索在下面,救治“夜枭”的希望或许也在下面,但未知的危险,同样潜伏在下面。
十七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潭边,从怀中取出一根备用的萤石棒,将其投入潭中。
萤石棒带着冷光,缓缓下沉。光芒起初还能照亮周围一小片水域,但下沉不到三丈,那墨黑色的潭水就如同活物般,迅速吞噬了所有光线,萤石棒彻底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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