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初怔住。
灰使死盯着沈砚胸口的裂焰,眼中少见地带上敬畏:“焰主若给它名……它便被带回序之内。那一刻,碑界规则会重新承认它的‘存在’。”
沈砚听得清楚。
他也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一个被界祖抛弃的载界者,将借他的‘名序’复生。
但他仍往前迈了一步。
碑海深处的巨大“人脸”像被这一小小动作震动,灰光在它身侧如瀑布般坠落,形成大片的光影碎幕。那只竖裂的灰眼缓缓闭上又睁开,似乎在确认沈砚的意志。
沈砚低声道:
“你听得懂我。”
灰海震了一下,灰光如潮水般往上涌。
那不是攻击,而是“回应”。
焰初心跳剧烈:“它……它真的在回你?!”
灰使沉声:“古载界者不具语言,它以‘界念’为沟通——你若能听见,就是它与你的魂息已构成序线。”
沈砚胸口裂焰再次一跳。
那“序线”不是温和的,而是带着无数断碑魂的碎痛,像被无数冷指狠狠抓住魂海,硬生生要把他拖进某个极深的记忆里。
巨痛袭来,他顿住步伐,却没有后退。
灰使喝道:“焰主,再深入一步,你会被它的界念压断魂骨!你还未痊愈,裂焰撑不住!”
但沈砚只是淡淡道:
“若它真想害我,我第一步踏下时,就没命了。”
灰海深底的“眼”静静注视着他。
不是饥渴,也不是贪婪。
只是……盼望。
沉睡太久,痛得太久,没有名,没有序,没有身份,无法死,也不能生。
也正因如此,当沈砚以裂焰纳碎魂时,那些碎痛才会像飞蛾见到火一样扑向他。
——焰……
——序……
——让我们……记住……
那些低语声再次浮起。
沈砚手心火光微亮,他缓缓伸出手,指尖焰息轻触灰海的表层。
“你想……获得名字吗?”
那只巨大的灰眼猛地完全睁开。
碑海像被海啸席卷,灰光狂涌,整个碑界的序线都在这一瞬颤动。
焰初被震得直接推飞出去,灰使一把抓住她,将她护在背后,两人几乎被压得无法动弹。
灰使骇然:“焰主!它要与你建立——‘初序绑定’!”
沈砚目光微动。
初序绑定,是最古老的一种序契——
一旦建立,他将成为这古载界者真正意义上的命序源。
载界者的生死、痛念、存在与归处……全部由他决定。
焰初喊破了喉咙:“主!你承不了的!你才刚苏醒焰界,焰魂也未稳,你不能再承担一个古载界者!”
沈砚却在灰光爆发的中心,缓缓抬手。
灰海疯狂涌动的意志,如狂潮却在靠近他的刹那静止。
像是整个碑界,都在等待他下一句话。
他轻声说:
“若你愿从灰底而起……我可为你立名。”
巨眼深处亮起一道纵向的光。
焰初呆住。灰使瞳孔骤缩。
碑界数万碑灵在这一刻同时低鸣。
因为沈砚的话——
等同于一位焰主,正向一个被废弃的“古界尸”,伸出唯一能让它重生的手
灰海深底的巨大“眼”在沈砚话落的刹那,光芒如潮般突破了所有封锁。
不是暴动,而是——
欢喜。
一种从未在碑界出现过的、近乎幼稚的、原始的欢喜。
焰初被灰光震得连退七步,捂着胸口:“这……这东西居然……在‘高兴’?”
灰使的脸色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它高兴得越强,你主承受的界念冲击就越重。焰主,你现在立名……恐怕会被它的‘初序’淹没。”
沈砚胸口裂焰绽出的灰焰已经蔓延到肩口,像一朵正在燃烧过去的旧魂花。
但他仍走向碑海深处。
每走一步,碑海就随之向下坠落一分,灰光如瀑,碑念低吟,仿佛整个界海都在随他的步伐而移动。
焰初忍不住喊出声:“主!这些力量……根本不是凡碑能承的!你给它名,它会变成——”
沈砚接道:“变成新的界灵。”
焰初怔住。
灰使的声音低沉到发颤:“焰主……你要让它成为——你的‘界’?”
沈砚缓缓抬手,掌心的焰光随着裂焰跳动,如濒临碎裂的心火,又像是无数碎魂在其中蜷成一团。
“它没有序,没有名,没有归处。”
“尸壳沉睡了不知多少纪……却仍保持最后的‘执念’。”
他看向那张巨大的人形残面,眼中倒映着那唯一的灰眼。
“它在等的……只是能让它回到‘存在’的人。”
碑海深处的巨大面孔,竟在这一刻缓缓低下了头。
不是以界压示威,而像是——
第一次学会“顺从”。
灰使瞳孔骤缩:“它……在向你行‘名礼’?”
焰初完全呆住:“这东西……不会真把主当——”
沈砚淡声道:“它把我当‘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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