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流转。
他想起自己最初,不过是怀着一种对父亲所有物的微妙争夺心理,以及对这个额间一点朱砂、气质独特的男子的猎奇与占有欲。他将他禁锢在身边,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内心的荒芜。
他想起自己醉酒后在他面前流露的脆弱,那时只将他当作一个安全的、无需设防的倾听者。
他想起自己为了所谓的“大局”和“为他好”,强行灌药,将他送走,自以为安排了一条生路,却不知那才是对玉清最残忍的抛弃和伤害。
他更想起,在绝望的废墟中,看到玉清逆着人流、衣衫褴褛、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救赎。
是玉清,背着重伤的他逃离地狱;是玉清,用那双本该抚琴的手,为他寻找食物、处理伤口;是玉清,在这穷乡僻壤,一点一点,为他们撑起了这个可以称之为“家”的陋室……
他顾枭,曾经权倾一方,自负算无遗策,却在那场巨变中失去了一切,成了一个需要依靠他人才能存活的废人。
而玉清,这个他曾经视为附属品的人,却成了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成了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他亏欠玉清的,何止是情?是债,是穷尽此生也无法还清的生命之债。
而玉清,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愧疚和偿还。
他刚才那番话,要的,仅仅是一份不再被抛弃的承诺,一份对这得来不易的安稳日子的保障。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透出了一丝极微弱的、鱼肚白的亮光,驱散了部分浓稠的黑暗,破屋里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顾枭看着玉清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的睡颜,看着他额间那颗仿佛也沉睡了的朱砂痣,胸腔里那股翻涌了整夜的情绪,终于冲破了所有的壁垒,化为一种无比清晰而坚定的决断。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俯下身,靠近玉清。他凑到玉清的耳边,近得能感受到他平稳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皮肤。
然后,他用一种极度沙哑、低沉,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这句话烙印在这黎明将至的空气中,也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玉清,你听着。”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生命最后的力量。
“从前……是我混蛋,是我对不住你。”
“往后……”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却如同磐石般坚定。
“只要我顾枭,还有一口气在……”
“此生……绝不负你。”
“绝不负你”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寂静的破屋里,余音回荡。
这不是风流才子的山盟海誓,不是权贵一时的兴起承诺。这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失去了一切、仅剩残躯和一颗被彻底洗涤过的心的男人,用他全部的未来和生命,许下的最朴素、也最沉重的誓言。
它涵盖了忏悔,承载了感恩,更寄托了未来岁月所有的忠诚与守护。
话音落下,破屋里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渐渐响起的、清晨的鸟鸣声。
就在顾枭以为玉清依旧在沉睡,并未听见时,他感觉到,自己一直被玉清握着的那只手,被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力道,更紧地攥住了。
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指尖甚至微微陷入了顾枭的手背皮肤。
仿佛在昏沉的睡梦中,他的灵魂也听到了这重于泰山的承诺,并且本能地、用尽全力地,抓住了它。
顾枭愣住了。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暖流和酸楚,猛地冲上了他的眼眶,让他那只独眼瞬间变得一片模糊。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久久没有抬起。
窗外,天光乍破,黎明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将温暖的光芒,洒满了这个经历了恐惧、脆弱、忏悔与郑重承诺的,简陋却充满了新生希望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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