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静静地躺在华贵的锦盒里,一大片沉默的、穿着华丽外衣的嘲讽。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浸入了彻骨的寒潭之中。
这算什么呢?
是对昨夜那场冰冷占有的酬劳吗?明码标价,银货两讫?
还是打一巴掌之后,递过来的一颗裹着糖衣的、更加苦涩的药丸?
用这些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物件,来弥补,或者说覆盖他昨夜所承受的屈辱和疼痛?来试图将那段不堪的经历,粉饰成一场值得奖赏的“服务”?
玉清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他几乎要冷笑出声。
他看着李管家那张训练有素、看不出真实想法的脸,看着桌上那堆足以让许多人眼红心跳的财富,只觉得这一切都荒谬得令人发指。
这些华美的物质,像是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他更加卑贱、更加可悲的处境。
它们无法温暖他分毫,无法抚平他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伤痕,反而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提醒着他:看,这就是你的价值。用身体换来的,冰冷的价值。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与桌上那些流光溢彩的赏赐格格不入。
李管家依旧维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仿佛凝固成了面具,等待着玉清的回应。
两名仆役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
玉清站在那片珠光宝气之外,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融化在阴影里。
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青灰色的阴影,掩去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过了许久,久到李管家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时,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空洞地,掠过那些锦盒,最终落在李管家身上。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的字眼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也没有丝毫温度:“谢大少爷赏。”
声音干涩,平稳,听不出半点感激,也听不出半分怨怼,就像在背诵一句与己无关的台词。
李管家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立刻接口道:“先生喜欢就好,那老奴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他示意那两名仆役,三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再次细心地将房门带好。
当房间里重新只剩下玉清一人时,那强撑的平静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看也没再看那堆价值连城的“赏赐”一眼,仿佛它们只是墙角的一堆垃圾。
他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到窗边。
窗外,花圃里的茶花依旧开得如火如荼,娇艳欲滴;腊梅的幽冷香气执着地渗透进来;池子里的锦鲤依旧无忧无虑地摆动着绚丽的尾鳍。
这一切精致而刻意的美景,曾经是他试图麻木自己去接受的囚笼装饰,此刻却显得如此刺眼,如此虚假。
他一直赖以生存的,那种将自我完全封闭、将一切遭遇视为外在流程的麻木和顺从,在经历了昨夜那场冰冷的占有和今日这讽刺的“补偿”之后,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弥合的裂痕。
一种陌生的、细密的刺痛感和难以言喻的委屈,如同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开始在他早已习惯空洞的心湖里扎刺、搅动。
这感觉如此鲜明,如此强烈,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将它们忽略或压制。
他对顾建源,或许有过怨恨,但那怨恨是模糊的,是混杂在长期的依赖、恐惧和最终那一点诡异的平静中的。
而面对顾枭……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心悸般的恐慌。
他为什么会因为顾枭的行为而感到如此尖锐的疼痛和怨怼?
是因为顾枭比他更年轻,更强势,更毫不掩饰地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是因为那醉酒夜和探病事件留下的模糊印象,与昨夜冷酷现实形成的巨大反差,让他产生了一种被愚弄、被辜负的错觉?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玉清狠狠地掐灭了。
辜负?他有什么资格用这个词?他们之间,何曾有过任何承诺或期待?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可笑的错觉罢了。
可是,那根刺,已经扎进去了。
顾枭的存在,不再仅仅是一个新的、更难以捉摸的主人。
他像是一把寒刃,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劈开了玉清用以自保的坚硬外壳,让他被迫感受到了久违的、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才会感受到的疼痛、屈辱和不甘。
这裂痕细微,却深可见骨。
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彻底的、死水般的麻木中了。
望着窗外那片被精心囚禁的“生机”,玉清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比在顾建源身边时,更加艰难,更加煎熬。
因为他失去了最后一道护身的盾牌——那颗彻底死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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