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志知道自己的斤两。
所以,没有大包大揽。
只说有机会,便如实转述。
既表达了善意,又留有余地,显得真诚而不浮夸。
但,这已让郑府尹十分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一个能在顾守拙面前说得上话的自己人。
郑府尹脸上笑容更盛,亲切地拍了拍张衍志的肩膀,说道:
“好!好!”
“贤侄果然是个明白人,重情重义!”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称呼直接从衍志,变成了更显亲近的贤侄。
“日后在苏州地界,贤侄但有所需。”
“无论是学业上的疑难,还是家中琐事,尽管来府衙寻我就行。”
郑府尹看着张衍志,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大人厚爱,学生惶恐。”
张衍志起身,郑重行礼,说道:
“定当勤勉向学,不负大人期许。”
“嗯。”
随后。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学问上的闲话,气氛融洽。
见月色渐深,张衍志才适时提出告辞。
郑府尹亲自将张衍志送出花园。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抚须微笑,眼中满是算计得逞的愉悦。
……
不多时。
张衍志走出府学宫大门。
夜风一吹,才感觉后背因久坐和紧张而隐隐作痛。
他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衍志!这边!”
转头一看,只见王圆、高肃和赵健三人,正缩在学宫门旁的阴影里跺着脚,显然已等候多时。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张衍志心中一暖,快步走过去。
耽误了这么久,他本以为几人都已经回去了。
王圆搓着手,哈着白气道:
“不是说好了等你嘛!”
“府尹大人单独留你,我们哪能放心先走?”
“怎么样?没事吧?”
“大人找你说了什么?”
看着三张关切的脸,张衍志笑了笑。
心中那点因与府尹周旋而产生的疲惫,瞬间消散了许多。
他简单说道:
“没事。”
“只是勉励了几句,问了问报社和学问上的事。”
“劳你们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嗨,这有什么!”
赵健笑道:
“走走走。”
“回书院,这外面可真冷!”
“好。”
随即。
四人并肩,踏着清冷的月光,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
友情的温暖,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
张衍志便醒了。
背上伤处的痒痛感依旧明显,但,更让他不适的是那种躺了几天后身体的滞涩和虚弱感。
他深知身体是科举的本钱,尤其是经历此番磨难后,强健的体魄更为重要。
他悄然起身,没有惊扰仍在熟睡的舍友,换上便于活动的短打衣裳,慢慢走到了书院后方的校场。
清晨的校场空旷而安静,只有薄薄的晨雾弥漫。
他先是缓缓活动四肢,拉伸筋骨,然后开始练习前世记忆里一些基础的恢复性体操和呼吸法门,动作缓慢而专注,感受着肌肉的轻微酸痛和力量的逐渐回归。
就在他专心致志地调整呼吸,尝试做一些舒缓的深蹲时,一阵极有韵律的“嗖嗖”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什么声音?”
张衍志循声望去。
只见,在校场另一头的箭靶区,一个身形挺拔,穿着劲装的中年男子,正挽着一张硬弓,对着百步之外的箭靶引弓射箭。
那男子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开弓、瞄准、撒放,一气呵成。
只听得“嗖——噗”一声轻响,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稳稳地钉在了远处箭靶的红心之上!
紧接着,又是连续几箭,箭箭命中,无一落空,竟是在进行极快的连续射击!
张衍志看得心中暗惊,这手箭术,堪称百步穿杨,神乎其技!
仔细一看,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书院骑射课的韩教头。
平日里话不多,带着一股行伍之人的冷硬气质。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注视,韩教头射完壶中最后一支箭,缓缓收势,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落在了张衍志身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问道:
“张衍志?”
“这么早,来校场何事?”
张衍志停下动作,恭敬地拱手行礼,说道:
“学生见过韩教头。”
“因前几日受伤,躺得久了,感觉身体有些滞涩。”
“故而,来此活动一下筋骨,做些恢复锻炼。”
“不错。”
韩教头闻言,目光在张衍志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点了点头,问道:
“伤势如何了?”
“听闻你前番遭了不少罪。”
张衍志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冷面少语的教头会主动关心自己,心中微暖,答道:
“多谢教头挂怀。”
“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将养些时日。”
“无事便好。”
韩教头简短地说了一句,随即又道:
“对了,还未恭喜你。”
“院试案首,连中三元,给书院争光了。”
他说话直接,不带多少寒暄客套,但,语气中的认可却是实实在在的。
“教头过奖了,学生侥幸而已。”
张衍志谦虚道。
随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韩教头手边那张造型古朴,弓身油亮的硬弓上,忍不住说道:
“方才见教头箭术,百步穿杨,连珠疾射,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学生冒昧,不知教头这手箭术从何处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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