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外围的鬼将见状,立刻抓住机会,指挥鬼兵们发动反攻,很快将剩余怨灵清剿一空。
战斗结束,断魂崖恢复死寂,只留下精纯的阴气弥漫。
众鬼兵看着独立于战场中央、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的李石头,目光中已带上深深的敬畏。方才那言出法散魂珠、定灭厉魂的手段,简直神乎其神!
李石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疲惫,心中却充满兴奋。他对“轮转”与“判”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
无人察觉,极高处的云端,一道幽影悄然隐去。
幽璃立于云端,俯视着下方,将李石头方才险死还生、继而一言定魂的过程尽收眼底。
她冰冷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唯有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微微蜷缩。
在他即将被魂珠击中的那一刻,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
但他没有让她失望。
那一声“散”字出口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虽微弱却纯粹无比的轮回权柄之力。
以及,他眼中那再次闪现的、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坚定与...慈悲。
是的,慈悲。判定厉魂消散,并非出于愤怒或杀戮,而是为了终止其痛苦,也是为了保护更多弱小的新魂。这与当年他选择身化轮回,护佑三界,何其相似?
冰冷的内心最深处,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漾开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她转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云端。
当夜,冥主宫偏殿。
李石头正在调息恢复,门外传来轻叩声。
“李公子,冥主命奴婢送来‘凝魂丹’,助公子修复神魂之损。”是女鬼侍青芷的声音。
李石头开门,接过青芷奉上的玉瓶。瓶中丹药龙眼大小,幽香扑鼻,丹纹玄奥,一看便知并非凡品,价值连城。
“有劳青芷姑娘,多谢冥主厚赐。”李石头心中感激,这丹药正是他此刻所需。
青芷却并未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冥主还吩咐...公子今日实战虽有进益,然强行转化死气,凶险万分,若掌控不及,反伤道基。望公子...量力而行,循序渐进。”
李石头一愣。这话语虽是告诫,却隐隐透着一丝...关切?这不像幽璃平日冰冷的风格。
“是,石头谨记冥主教诲。”他恭敬应道。
青芷这才行礼退下。
李石头握着温热的玉瓶,回味着那番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位冥主大人,似乎...并非表面那般全然冷漠。
此后数日,李石头发现,他接取的巡守任务区域似乎经过了调整,依旧能遇到足够强度的磨砺,却极少再出现之前那种需要他拼命才能应对的险境。甚至有一次,他遇到一头实力远超预期的变异冥兽,苦战不支时,一道幽暗的刃光不知从何处飞来,瞬间将那冥兽斩灭,救了他一命,却连出手之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李石头不是傻子,他渐渐意识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他,保护着他。
是幽璃吗?
他想起她冰冷的容颜,深不见底的眼眸,以及那偶尔流露出的、极其复杂的眼神。想起她赐予功法、丹药,给予他磨砺的机会。
心中那份最初的警惕与利用之心,不知不觉间,已淡去了许多,反而生出了更多的感激与...好奇。
他开始下意识地关注起与她相关的信息,从鬼侍口中旁敲侧击地打听冥主的过往,虽然所得寥寥,却乐此不疲。执行任务归来,若能远远看到她立于主殿廊下的身影,心中便会莫名安定几分。
一种微妙的情愫,如同初春的藤蔓,在少年心间悄然滋生,缠绕生长。
这一日,李石头修炼偶有所得,心中喜悦,忍不住想与人分享。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去找相熟的鬼将,而是捧着几株自己利用长生灵气、在偏殿角落尝试培育成功的“幽夜花”——这是鬼域一种极难存活、只在特定阴气环境下绽放的奇异灵植,花朵幽蓝,散发着淡淡的星辉——来到了冥主宫主殿外。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殿外守卫的鬼将道:“劳烦通禀冥主,李石头求见。”
片刻后,他被允入殿。
空旷冰冷的大殿中,幽璃依旧一袭黑裙,高坐于冥主宝座之上,正垂眸看着一份玉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
“何事?”她并未抬头,声音清冷。
李石头有些紧张地捧着那几株幽夜花,上前几步:“启禀冥主,晚辈...晚辈近日于灵力操控略有心得,成功培育了这几株幽夜花,特...特来献给冥主。”
他说完,觉得自己这举动实在有些傻气,冥主何等身份,怎会看得上这几株小花?
幽璃闻言,抬起眼眸,目光落在那几株生机勃勃、绽放着纯净星辉的幽蓝花朵上,微微一顿。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石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久,幽璃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长生诀》蕴含无限生机,催化草木不过小道。你当专注于大道修行,莫要沉迷此等微末之技。”
李石头心中一涩,有些失落:“是...晚辈知错。”
却见幽璃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那几株幽夜花,轻飘飘地飞至她的案前。
“罢了。”她看着那花朵,眸光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既是你的心意,便留下吧。”
“此花...开得不错。”
李石头猛地抬头,只见幽璃已重新垂眸看向玉简,仿佛刚才那句轻赞只是他的幻觉。
但他心中却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填满,仿佛得到了世间最高的褒奖。
“多谢冥主!晚辈定当勤修不辍,不负冥主期望!”他声音都带着一丝激动。
“嗯,退下吧。”幽璃语气依旧平淡。
李石头恭敬行礼,退出大殿,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在他离开后,幽璃的视线从玉简上缓缓移开,落在那几株摇曳生辉的幽夜花上,看了许久许久。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极轻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柔嫩的花瓣。
冰冷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得见的、极浅极淡的弧度。
如同冰雪初融,春水微漾。
心弦微动,于无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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