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以冰狱崩毁、万古怨念为燃料的惨烈突围,几乎榨干了罗魇的一切。当最后一点力量支撑着他穿过祖龙开辟的“薪火通路”,坠入这片未知的维度时,他的意识便如同风中残烛,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没有痛楚,没有感知,唯有灵魂深处那枚布满裂纹、光芒黯淡到极致的龙混沌道核,以及道核核心处那点微弱却顽强的、属于烬的暗金魂火,还在证明着他未曾彻底湮灭。
不知沉沦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永恒。
一丝微弱的、奇异的牵引感,如同蛛丝般触碰到了他涣散的意识边缘。这感觉并非能量,也非物质,而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呼唤,一种对“残破”、“悲伤”、“不屈”等意念的天然吸引。
他的意识本能地跟随着这股牵引,如同迷途的舟船望见了远处的灯塔,缓缓向着某个方向“漂流”。
渐渐地,周围的“黑暗”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混沌色彩。这里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清晰的边界,只有无数流动的、如同油彩般交织的意象与情绪碎片。时而化作燃烧的星穹,时而变为冰封的龙巢,时而又浮现出数据深渊那冰冷的几何结构……仿佛是他内心记忆与执念的投射。
这里就是……那片朦胧的、由无数梦境碎片构成的奇异大陆?或者说,是这片大陆的意识表层?
罗魇残存的意识如同一粒微尘,在这片浩瀚而混乱的意识之海中沉浮。他能感觉到,这片“海洋”本身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精神力,但这些力量杂乱无章,充满了各种生灵的梦境、幻想、恐惧与渴望,对他这缕外来的、重伤的残魂而言,既是潜在的滋养,也隐藏着被同化、迷失的风险。
就在罗魇的意识在这片混沌之海中艰难维持着自我,不知该去往何方时——
前方那流动的混沌色彩深处,忽然出现了一点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斑。
那光斑与周围混乱的梦境能量截然不同,它散发着一种秩序、梳理与创造的意境。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将这混乱的意识之海,编织成某种更稳定、更具象的形态。
罗魇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被那光斑吸引,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那并非单纯的光,而是一道由无数细微、闪烁着理性辉光的银色丝线编织而成的、若隐若现的门户的轮廓。门户之后,隐约可见一片更加稳定、仿佛由琉璃与星光构筑的奇异山林景象。
而在门户之前,悬浮着一道模糊的、由纯粹意念构成的女性虚影。她身着仿佛由月光与流云织就的长裙,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仿佛蕴含着星辰轨迹的银色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罗魇意识漂流而来的方向。
“伤痕累累的星火……背负着龙之悲愿与混沌的传承……”一个空灵、柔和,却带着一丝疲惫与了然的声音,直接在罗魇的意识核心响起,“竟能穿透‘迷梦之帷’,抵达吾之‘织梦回廊’的边界……你的执念,非同寻常。”
她是这片梦境区域的……管理者?或者说,编织者?
罗魇试图传递意念询问,但他的意识太过虚弱,只能散发出混乱而微弱的波动。
那女性虚影似乎理解了他的状态,银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她轻轻抬起手,指尖萦绕着那些银色的丝线,对着罗魇那缕残破的意识轻轻一引。
“外面的‘肃正之风’已然刮起……你无处可去。”
“暂且……于此安歇吧。以汝之梦为引,重塑汝之形……”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那些原本混乱的、属于罗魇自身的记忆与执念碎片(燃烧的龙魂、冰封的狱印、混沌的传承),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向着他的意识核心汇聚。而那些银色的丝线则如同最灵巧的织针,引导、梳理着这些混乱的能量与信息,开始为他编织一具临时的、能够在这片梦境之地存在的形体!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妙的过程。罗魇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温暖的力量包裹,那些灵魂的创伤与疲惫得到了些许缓解,一个由梦境能量构成、依稀是他原本人形轮廓、但更加虚幻透明的身体,正在缓缓成型。
当形体初步稳定,罗魇发现自己已然身处那片由琉璃与星光构筑的奇异山林之中。脚下是柔软如茵、闪烁着微光的草地,远处有流淌着七彩光晕的溪流,空中漂浮着如同水母般缓慢游动的发光梦魇生物。这里的一切都宁静、祥和,与外界的杀戮与追猎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便是“织梦回廊”,那位自称为“织梦者”的女性虚影所守护的一方净土。
织梦者并未过多打扰他,只是为他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栖息的、由巨大水晶兰叶片编织而成的巢穴。在这里,那无处不在的“肃正”意志的窥探感似乎被极大地削弱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梦境帷幕隔绝了内外。
罗魇盘膝坐于巢穴中,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开始借助这片梦境之地相对平和的环境,全力修复自身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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