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手翻开,扑面而来的并非苏晚晴的冤屈,而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一页,赫然是他前几日在公会密会上,对几个核心理事说过的那句话,一字不差的会议记录抄本:
“一个女人登台讲课,已是牝鸡司晨。若再让她掌握舆论,岂不是家国之乱的开端?”
冷汗瞬间浸透了冯师爷的内衫。
他骇然地抬起头,环顾这间密不透风的书房。
此事,当时在场的只有五人,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是谁?
不,不是谁出卖了他。
冯师爷猛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壁垒,在对手面前早已是千疮百孔。
他所依赖的权谋、人脉、规矩,在谢云亭这种阳谋与新潮思想的结合体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旧纸。
不是对手太强,而是他自己,连同他所坚守的一切,都早已被这个时代远远抛在了身后。
当晚,他将所有联署反对苏晚晴复职的函件,一张一张,亲手投入了火盆。
火光映着他苍老而颓败的脸。
他翻开私人账簿,在最后空白的一页上,用颤抖的笔写下一行字:
“今日退一步,非为她,乃为我心中尚存一丝羞耻。”
与此同时,上海的街头,青春的力量正在绽放。
小芸和她的同学们,在最繁华的南京路广场发起了一场“快闪”行动。
她们没有喊口号,没有拉横幅,只是人手一杯清心茶舍特供的、色泽淡雅的祁门红茶,站成一个方阵,集体朗读苏晚晴文章中的节选——《茶与启蒙》。
“……茶,沸水冲泡,方得其香。正如思想,历经磨难,方显其真。我辈女子,当如这杯中之茶,清醒、独立,沸而不浊,苦亦回甘。”
少女们清脆而坚定的声音,汇成一股温柔而强大的洪流。
有好事者举起相机想要拍照举报,却立刻被周围的市民团团围住。
一个穿着长衫的老先生挡在镜头前,怒斥道:“拍啊!让全上海、全中国都看看,我们上海的女学生有多敢说话,有多明事理!”
第二天,这张照片登上了《申报》的头版,标题是——《青春如茶,沸而不浊》。
风暴的中心,云记茶舍的地下室里,谢云亭却异常冷静。
“先生,公会那边已经乱了。”阿篾带回最新消息,“有三位理事托人带话,愿意立刻退出对云记的联合抵制,条件是……希望能拿到我们新茶在他们地盘的独家代理权。”
这是求和,也是试探。
只要谢云亭点头,眼前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云记还能顺势扩张。
然而,谢云亭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深远。
“现在不要利,”他一字一顿地说,“要理。”
他提起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八个大字:“以德破局,开门授徒。”
“传话出去,”他将纸推给阿篾,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传教士般的光芒,“下周起,云记清心茶舍,每晚开设‘平民识字茶会’。凡来学字者,不问出身,不问男女,茶水一碗,教材一本,分文不取。”
阿篾心头剧震,他瞬间明白了先生的意图。
这已经不是在为苏老师一个人正名了,这是在挖整个旧势力的根基!
他们靠愚民而巩固地位,先生便反其道而行之,开启民智。
这一招,比任何商业手段都更狠,也更高明。
这才是真正的,实业救国。
消息一出,整个上海滩为之哗然。
有人骂谢云亭是疯子,散尽家财做赔本买卖;有人赞他有古之义商之风,是真正的儒商。
但所有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云记”二字,代表的已不仅仅是茶叶,更是一种风骨,一种态度。
就在全城议论纷纷的第三天下午,清心茶舍那喧闹的门口忽然安静了下来。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一个身影,穿着朴素的蓝布长衫,步履沉稳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茶舍门口。
他没有看任何人,而是伸手取下了挂在门楣上那只用于召集伙计的黄铜小铃。
叮——!
一声清越的铃响。
叮——!又一声。
叮——!第三声。
那铃声三响,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足以让整条街巷瞬间静默的份量,仿佛不是敲在铜铃上,而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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