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阴冷,那面白布在夜色中仿佛一小块从尸身上剥下的裹尸布,透着一股不祥的死气。
快艇并未直接冲向云记的栈桥,而是在百米外的江心缓缓停下,艇上的人影站起,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高喊:“船上是三江会旧部李四海,求见云记谢先生!我等弃暗投明,愿献上‘江老鼠’巢穴图与账册,只求一条活路!”
声音顺着江面传来,码头上顿时一片骚动。
阿篾眉头紧锁,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短柄斧上,低声道:“亭哥,小心有诈。”
谢云亭一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凝视着那艘小艇,目光最终落在那面惨白的布条上。
片刻后,他扬声道:“靠过来,但只准一人上岸。”
快艇缓缓驶来,一个身形干瘦、面容精明的中年男人独自走下跳板,他怀中抱着一个油布包裹,正是自称李四海之人。
他身后两名船夫则停在远处,一副恭谨又畏惧的模样。
白账房第一个迎了上去,接过那包文书,借着马灯的光亮仔细查验。
他展开一张泛黄的账页,低声对谢云亭道:“东家,印章是三江会的私印,笔迹也与我们之前截获的几封密信相符,规规矩矩,看不出破绽。”
阿篾却冷哼一声,凑到谢云亭耳边:“亭哥,不对劲。疤脸七那些亡命徒,大字识不了一箩筐,他手下几时有过这等能执笔成章的文书?这字写得比账房先生还好。”
谢云亭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那面白布上。
他缓步走近,在李四海惊疑的目光中,伸手拈起了那面被竹竿挑着的白布一角。
布料边缘整齐,裁剪的痕迹崭新,绝非经年累月挂在船头经受风吹日晒的旧物。
他将布角凑到鼻端,轻轻一嗅。
一股极淡、却无比熟悉的松脂香气,幽幽钻入鼻腔。
这味道,与前几日疤脸七身上缴获的伪印上残留的气味如出一辙,正是龙王庙祭祀时,用来熏染祭品、祈求江神庇佑的特制熏香!
谢云亭心中瞬间雪亮。
诈降是假,试探是真。
这根本不是投诚,而是一颗精心包装的毒饵。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赞许,拍了拍李四海的肩膀:“李先生弃暗投明,高义之举,云记佩服。只是事关重大,还需委屈李先生几位暂住客栈,待我等核实情报,必有重谢。”
李四海谢先生行事周全,我等自当遵从。”
谢云亭随即安排心腹小满,将李四海三人“好生招待”于屯溪的一家客栈,明为款待,实则二十四时辰不间断地监视其一举一动。
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小满便面色凝重地冲进谢家祠堂:“亭哥,出事了!那李四海昨夜子时,偷偷溜出去密会了城南‘通四海’赌坊的赵老板。今儿一早,赌坊里就有人开了盘口,赌我们云记内乱,不出三日必定分崩离析!”
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谢云亭却异常冷静,他转向一直候在暗处的另一人:“水鬼陈,你去查。”
一个时辰后,浑身湿透的水鬼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密室,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先生神算!我潜入客栈夹墙,在那李四海枕头底下,摸出了这个!”
油纸摊开,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铜哨,哨身上刻着三江会巡艇哨兵专用的水波纹路。
“不止这个!”水鬼陈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些许深色的泥土,“这是我从他鞋底刮下来的。他自称从九江而来,可这泥……”
谢云亭接过泥土,闭上眼,心神沉入系统。
【成分勘破启动……】
【检测到微量磷灰、草木炭屑、人类骨骼残余物……成分与‘簰洲湾焚尸坑’土壤吻合度98.7%!】
簰洲湾!那是三江会“江老鼠”处理仇家尸骨的秘密地点!
谢云亭猛然睁眼,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好个杜沧海,好一招“诈降诱杀”!
他当即决断,将计就计!
“传我将令,”他声音冰冷,却条理清晰,“召集所有管事,立刻密议!就说,明日‘信字号’首航,为显诚意,将运送五千饼特级‘春雪红’,走主江航道,不设防备!”
他特意加重了“不设防备”四个字,眼角余光扫过窗外,一个负责监视祠堂的暗哨身影一闪而过。
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而当夜,真正的“江安号”,早已在沈寡妇的指挥下,将船舱改装成了移动的烘茶工坊,载着云记最核心的制茶师傅和少量原料,借着夜色秘密离港,沿一条无人知晓的支流悄然远去。
主江之上,留下的,只是一支由七艘普通木驳船组成的、浩浩荡荡的“主力船队”。
子夜,祖山之巅的谢家祠堂。
谢云亭亲手将一枚空心的火漆印模,郑重地埋入那块刻着所有殉难工友姓名的石碑之下。
江风呼啸,吹动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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