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第十日,历口祖山祠堂。
香烟缭绕,气氛却比香灰还沉。
祠堂内站着的,皆是清源会如今的骨干。
他们中有屯溪的老茶商,有祁门的新晋掌柜,还有从长江码头赶来的船帮头领,每个人脸上都刻着乱世的沧桑与精明。
当谢云亭一袭青布长衫,步入祠堂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他身上。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走到正堂悬挂的巨大舆图前。
这幅图,比市面上任何一张都要详尽,也都要陈旧。
“诸位,”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云记’的茶引之战,我们胜了。共信体系,也算是在皖南、赣北、湘东一带立住了脚跟。”
堂下一片压抑的兴奋,却无人出声,他们知道,谢云亭召集他们来此,绝不仅仅是为了庆功。
果然,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但各位想过没有,我们的信誉,是建立在茶上。若茶的源头都护不住,我们的‘信’,不过是空中楼阁,风一吹就散。”
他猛地伸手,将那幅陈旧舆图一把扯下!
“哗啦”一声,舆图背后,竟还藏着另一幅图。
那是一张用兽皮和麻布拼接而成的舆图,泛着深沉的黄色,上面用朱砂和浓墨标注的路线蜿蜒崎岖,从黄山脚下,一路向西,直插云贵,深入川渝。
“这是……”褚老板失声惊呼,他认得这图上的几个地名,“茶马古道?”
“是,也不是。”谢云亭的手指抚过图上一条被朱砂反复描摹的红线,“十年前,后方战事吃紧,物资断绝。我曾抵押亡妻所有嫁妆,集结百名脚夫,抢修出这条能暗中输送物资的古道支线。只是后来……战局变幻,此路荒废,驿站也尽数倾颓。”
全场死寂。
无人知晓,谢云亭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那不仅仅是一条商路,更是他用最珍贵的东西换来的家国记忆。
“共信体系已立,”谢云亭的声音如洪钟贯耳,“但它不应只是一张防伪的网,更要成为一张输送血脉的网!我决定,重开古道,沿途设‘共信转运站’十二处,以‘云记’为枢纽,将皖南的茶,江南的药,前线的消息,源源不断地送进大后方——重庆!”
话音未落,褚老板已是面露难色,他向前一步,拱手道:“谢老板,您的心意我等佩服。可眼下是什么光景?从这到重庆,一路军阀割据,关卡林立,莫说运货,就是人走过去都得脱层皮。这怕是……寸步难行啊!”
这番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不是商战,这是在拿身家性命去闯鬼门关。
谢云亭没有回答,只是对角落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那人是《申报》的方记者,也是清源会的秘密成员。
方记者立刻架起一台手摇放映机,祠堂的白墙上,顿时出现了一段晃动的黑白影像。
画面上,是滇缅边境的崇山峻岭。
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运输队员,正小心翼翼地将茶叶装进剖开的竹筒里。
那竹筒粗糙不堪,筒身却用烙铁烫着两个清晰的字:共信。
一个镜头特写,竹筒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滇西一号。
画面摇晃着,对准了队伍里一个满脸褶皱的老汉。
他面对镜头,嘴唇开合,嘶哑的声音通过留声机传遍了整个祠堂:“俺们不知道啥子大道理……前线的弟兄托人带话,说喝了这口茶,做梦都能闻见家乡黄山的味儿。有了这个念想,挨枪子儿,也值了。”
影像结束,祠堂内落针可闻。
唯有胶片转动的“嗒嗒”声,像是重锤,一下下叩在每个人的心上。
原来,在他们看不到的远方,谢云亭的“共信”二字,早已超越了商业的范畴。
“我带队去探路!”一个坚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阿篾排众而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谢云亭,“我带十个辨香团的弟兄,带上三箱最好的‘共信茶’,伪装成商旅,先把这条路给我趟出来!”
不等谢云亭发话,人高马大的金花婶也一拍胸脯,声若洪钟:“光有路不成!我发动长江上所有信得过的船家,给你们组建一支‘古道水陆联运队’!他娘的,老娘亲自给你们设计新货箱,外头用杉木防潮,里头衬上铜箔避虫,箱顶就嵌咱们的‘共信牌’当信物。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舵魏,捻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光:“我这条老命在长江上撑了几十年船,黑道白道都见过。没想到老了老了,倒要为一条死路撑出生机。算我一个!”
群情激奋。
几日后,阿篾一行人果然出发了。
行至湘西与贵州交界的隘口,果不其然被一队地方团练拦下。
领头的哨官眼露凶光,一口咬定他们是“走私资敌”。
阿篾不慌不忙,在数十支黑洞洞的枪口下,当众开箱。
他取出两套茶具,一套泡上自家的“共信茶”,另一套,则泡上了从哨官身上搜出的、缴获来的所谓“洋行特供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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