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微光在简陋的屋中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
苏晚晴请来的老中医刚刚给阿篾处理好伤口,少年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昏睡,眉头紧蹙,不时因疼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赵阿炳红着眼,用热毛巾一遍遍擦拭着阿篾额上的冷汗,嘴里不住地念叨:“作孽啊,程鹤年这个畜生,连个孩子都下这么重的手……”
谢云亭站在床边,一言不发。
他脸上的愤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大海。
他胸膛里那股焚尽一切的怒火,并没有熄灭,而是被强行压缩、凝炼,化作了比刀锋更冷、比寒冰更硬的杀意。
“少爷,”赵阿炳抬起头,声音沙哑,“明天……我们还去吗?程鹤年已经疯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去。”谢云亭只说了一个字,斩钉截铁。
他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干硬的麦饼,就着凉水,面无表情地啃着。
他需要保持体力,更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赵阿炳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痛,欲言又止。
许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信,递到谢云亭面前。
“少爷,本来我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您。但现在,等不了了。”赵阿炳沉声道,“这是老爷临终前,留给我的。他说,如果您能凭自己的本事在黟县站稳脚跟,再把这封信交给您。如果您扶不起来,就让它跟我一起进棺材。”
谢云亭放下麦饼,接过信。
信封上没有字,只在封口处,有一枚小小的、早已干涸的血印。
他拆开信,里面只有寥寥数行字,父亲那熟悉而苍劲的笔迹映入眼帘:
“云亭吾儿,见字如晤。谢家之败,非一日之寒,亦非一人之过,为父用人不明,难辞其咎。然我谢家百年技艺,不可断绝。‘松烟烬里藏春芽’,此乃谢家祁红冠绝天下之根本。唯周伯安一人,得我真传。若有一日,汝欲重振门楣,必先寻得此人。切记,技艺为骨,信义为魂。周伯安,隐于黄山百步云梯下,青龙潭畔,破庙之中。”
周伯安!
谢云亭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是父亲生前最器重的焙茶师傅,大家都叫他“老周头”。
谢家出事后,此人便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拿了钱跑了,也有人说他早就被程鹤年灭了口。
“松烟烬里藏春芽”,这句诗,正是谢家独门“松柴熏焙法”的最高心诀!
“阿炳叔,这……”
“老周头没跑,也没死。”赵阿炳压低声音,“谢家出事那天,他正好回乡探亲,躲过一劫。回来后,他见家破人亡,悲痛欲绝,认为是自己没守好焙房,才让程鹤年有机可乘,用劣质烟煤毁了那一批出口的贡茶。他自觉无颜面对老爷,便自毁了那双制茶的手,隐居山林了。”
自毁双手!
谢云亭心中剧震。
那是一双何等宝贵的手!
能精准控制松柴的火候,能从万千茶胚中挑出最优者,能让每一片茶叶都浸染上独一无二的兰花松烟香。
“我前几日偷偷打探,听说程鹤年也在找他!”赵阿炳的语气愈发急切,“城里那几个老茶客,都说新茗记的茶,形似而神不似,总缺了点谢家老号的‘魂’。程鹤年想必也知道,只有找到老周头,他的茶才能真正以假乱真,彻底断了谢家的根!他派去的人,恐怕不是‘请’,而是‘请’不动就灭口!”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明日的公审,自己固然可以用“鉴定系统”辨别真伪,但那终究是外人无法理解的“神迹”,难以取信于所有同行。
若要让程鹤年身败名裂,钉死他的罪证,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门技艺的执掌者——老周头,亲自站出来,当着全县茶商的面,道破其中玄机!
这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守护这濒临断绝的技艺传承!
家仇与茶魂,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重叠在一起。
“阿炳叔,照顾好阿篾。”谢云亭将信纸小心叠好,揣入怀中,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已化为一片深邃的焦灼,“天亮之前,我必须找到周师傅!”
“少爷,这太危险了!你走了,明天午时怎么办?”
“我会回来。”谢云亭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抓起桌上剩下的半块麦饼和水囊,又从墙角拿起一根防身的短棍,转身便要出门。
“等一下!”
门口,一直沉默的苏晚晴忽然开口。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山路崎岖,夜里更冷,带上这个。”她将布包递过来,里面是一件厚实的夹袄和一小包用油纸裹好的糕点,“还有,这个给你。”
她又递过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上面清晰地标出了去青龙潭的近路。
“你怎么会……”谢云亭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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