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彻底死了。
驿丞小院外,数十具姿态狰狞的冰雕在惨淡的天光下散发着永恒寒意,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的恐怖装饰。更远处,街道巷陌间,瘫倒着大片大片陷入深度昏迷的镇民和蜕皮者,如同被收割后遗弃的枯草。浓烟从几处燃烧的废墟中懒散地升起,带着皮肉焦糊与剧毒混合的恶臭,在死寂中弥漫。整座小镇,再无一丝人声,唯有寒风穿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如同亡魂的恸哭。
“走。”黄天越的声音斩断了院内沉重的死寂,低沉而决断,不容置疑。
无需多言。梁卉和杜莺歌立刻行动起来。梁卉小心翼翼地将再次陷入深沉昏迷的欧阳晓晓背起,少女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冰冷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唯有那微弱却悠长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的顽强。杜莺歌则将那个装着血兰蕊心的寒玉盒用油布仔细裹好,紧紧缚在腰间最贴身的位置,随即快步上前,扶住了依旧虚弱、脚步虚浮的上官燕舞。
上官燕舞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中除了疲惫,还有挥之不去的巨大愧疚。她的目光几次扫过黄天越咽喉处那几乎消失的红痕,每一次都如同被针扎般刺痛。混乱中那本能的一爪,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她默默地将头低下,任由杜莺歌搀扶着,不敢再看黄天越的背影。
黄天越当先而行,踏出院门。靴子踩过冻结着疯狂姿态的冰雕碎屑,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他步履沉稳,目光如同寒潭,扫过这片人间炼狱。破败的街道,倒塌的房屋,横七竖八昏迷的人体,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死气与毒瘴。他的“破藏真意”无声铺开,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弥漫的恶臭与死寂,捕捉着这片绝地之下可能残留的危机。
一丝极其微弱、带着血腥与蛇类腥气的阴冷气息,如同渗入骨髓的寒流,被他敏锐地捕捉到。它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方向,而是如同水渍般,弥漫在通往镇北驿路的空气中,一路向北延伸,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
“画皮奴”的血遁痕迹!他果然没死,正沿着驿路仓惶北逃!
黄天越眼神微冷,心中却并无多少意外。万毒谷核心的“画皮奴”,岂会没有保命遁逃的秘法?这血腥的引子,是重伤后的无法掩盖,还是…刻意留下的饵?
他没有停留,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蛇引,率先踏上驿路。梁卉背着欧阳晓晓,杜莺歌搀着上官燕舞,紧随其后。三人沉默地穿过这座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坟场,脚步踩在沾染了黑褐色污迹的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回响。
身后的青阳镇,连同那些凝固的疯狂与无声的痛苦,在弥漫的烟尘与低垂的天幕下,渐渐缩小,最终被曲折的山路彻底吞没。
驿路蜿蜒,伸入初冬荒凉的山野。枯黄的草叶凝着白霜,在寒风中簌簌发抖。远处山峦嶙峋,如同巨兽沉默的脊骨,刺向铅灰色的、仿佛随时会垮塌下来的天空。空气清冽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沉默笼罩着这支疲惫的队伍。唯有脚步声,以及梁卉和上官燕舞略显急促的喘息声。梁卉背着欧阳晓晓,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生怕颠簸加剧少女本源的消耗。杜莺歌则始终沉默,光洁的头皮在冷风中显得格外醒目,她的眼神比这初冬的山野更加冷硬,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枯寂的灌木丛和嶙峋的山石,手中的短匕始终未曾入鞘。
上官燕舞的体力消耗极大,本源虽被九转回魂草稳固,但意识深处那场混乱风暴带来的精神创伤,以及强行苏醒后的虚弱,让她如同大病初愈。她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咬着下唇,努力跟上杜莺歌的脚步。偶尔抬头看向前方黄天越那沉稳如山的背影,目光触及他后颈处,愧疚便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收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几次想开口道歉,话到嘴边,却又被那沉重的自责堵了回去,化作无声的叹息。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日头艰难地爬上中天,却未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山野的枯寂映照得更加清晰。前方山势渐陡,驿路贴着陡峭的山壁盘旋而上。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坳背风处,几座破败建筑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是一座废弃的驿站。几间土坯房早已坍塌了大半,残存的墙壁也布满裂缝,糊着厚厚的黄泥。马厩只剩下几根朽烂的木桩,顽强地指向天空。一面残破褪色、几乎分辨不出字迹的驿旗,斜斜地挂在唯一还算完好的门廊柱子上,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院墙早已倾颓,院内荒草丛生,深可及膝。
“在此歇脚。”黄天越停下脚步,声音打破了漫长的沉默。他选择这里,背风,视野相对开阔,残存的墙壁也能提供些许遮挡。
梁卉和杜莺歌都松了口气。她们合力将依旧昏迷的欧阳晓晓小心地安置在门廊下相对干净避风的一角。梁卉立刻取出水囊和干净的布巾,沾湿了水,仔细地为欧阳晓晓擦拭脸颊和冰冷的手。少女的肌肤依旧苍白剔透,如同上好的冰玉,指尖那缕自发生成的细微冰晶虽然不再出现,但那股源自本源的永恒寒意,依旧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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