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强忍着那气息带来的灵魂层面的不适感,用一根枯枝拨开坑边的碎石和断枝。枯枝尖端触碰到那暗红污迹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接触的部分瞬间变得焦黑、酥脆!
好恐怖的腐蚀性!
柳青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顺着污迹延伸的方向望去。只见几滴同样粘稠的暗红“液体”,如同受伤野兽留下的血迹,断断续续地洒落在湿冷的岩石和苔藓上,一直延伸向断魂渊更深、更黑暗的雾气深处……
方向,赫然指向断魂渊最为人迹罕至、传说中连飞鸟都难以逾越的——绝龙涧!
柳青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玉瓶和药铲,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刮取了坑底和岩石上的一点暗红污迹样本,密封收好。做完这一切,他不敢久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污迹延伸的黑暗深处,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路,以最快的速度向渊外飞掠而去。必须立刻将这里的发现告诉师父!那东西……坠入了绝龙涧!而且,似乎……还能移动!
***
孤绝山巅,巨坑边缘。
死寂笼罩着这片焦土。月华艰难地穿透残留的能量尘埃,投下惨淡的光。巨大的坑底如同被天火犁过,一片焦黑,蒸腾着缕缕带着硫磺味的青烟。坑壁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碎石嶙峋。
在靠近坑缘的一堆崩塌的巨岩废墟中,几块沉重的岩石微微动了一下。
“哗啦……”
碎石滑落。一只沾满灰土与暗金色干涸血迹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从石缝中伸了出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曾经完美如玉,此刻却布满了细密的划痕与淤青,指甲尽数翻裂。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双手用尽残余的力气,一点点扒开压在身上的碎石。一个身影极其缓慢、极其痛苦地从废墟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是欧阳晓晓。
她身上的月白衣裙早已破烂不堪,被尘土、血污和岩石摩擦的痕迹彻底覆盖,勉强蔽体。裸露在外的肌肤,原本流转着淡淡玉色光泽,此刻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密血痕,不少地方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尤其是左肩胛处,一个碗口大的焦黑伤口触目惊心,边缘皮肉翻卷,散发着皮肉烧焦的糊味和一丝诡异的甜腥。那是被碧血藤核心爆炸能量正面冲击的创伤。
她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残留着刺目的淡金色血痕。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沾满了灰尘和凝结的血块。最令人心悸的,是她那双眼睛。
曾经深邃如星渊、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空洞的茫然。如同蒙尘的琉璃,失去了所有神采和焦点。她呆呆地坐在冰冷的碎石上,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又茫然地抬起头,环顾着周围这片如同末日战场般的狼藉景象。
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记忆,只有一片彻底的、死水般的……空白。
她是谁?
她在哪?
发生了什么?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她空白的脑海中飞旋、碰撞,却无法拼凑出任何有意义的画面。每一次试图回忆,都如同用钝刀刮擦灵魂,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茫然。
就在这时——
“沙…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踩踏着坑缘的碎石,由远及近。
欧阳晓晓空洞的眼神下意识地转向声音来源。
一个穿着灰色粗布短褂、身形佝偂的老者,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枣木拐杖,如同山间最寻常的采药老叟,缓缓从弥漫的烟尘中走出。他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浑浊的老眼耷拉着,似乎看什么都费力。背上背着一个陈旧的藤编药篓,里面零星放着几株蔫头耷脑的草药。
老叟走到距离欧阳晓晓数丈外停下,浑浊的目光在她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茫然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叹息。
“啧啧…造孽哦…” 老叟摇着头,声音沙哑干涩,“这鬼地方…刚遭了天雷劈还是怎地?女娃子…你这伤…可不得了哇…”
他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地从破旧的药篓里摸索着,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缺了口的粗陶碗,又摸出一个小小的水囊,倒了些浑浊的液体在碗里。然后,他拄着拐杖,一步一顿,极其缓慢地向坐在地上的欧阳晓晓靠近。
“来…女娃子…喝口水…压压惊…山里的土方子…对伤…有点用…” 老叟浑浊的眼睛似乎努力想挤出一点和善,但那笑容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僵硬诡异。他端着那碗浑浊的液体,递向欧阳晓晓。
欧阳晓晓依旧茫然地看着他,看着那碗浑浊的水,没有任何反应。空白的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迷雾。
老叟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毒蛇般的幽光,一闪而逝。他端着碗的手,又向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欧阳晓晓毫无防备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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