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小筑内,微弱的灯火在凝滞的空气中摇曳,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人心。冰冷的绝望被一种更加煎熬的、小心翼翼的希冀取代。
梁卉如同守护着最后一点火星的守夜人,几乎将半身都伏在冰冷的床沿。她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黄天越冰冷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微弱得如同冰层下濒死的游鱼,每一次搏动都间隔漫长,混乱不堪,带着枯竭的死气。但就是这一点点顽强到不可思议的搏动,却成了支撑整个小筑不至于彻底崩塌的支柱。
药童和弟子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按照梁卉嘶哑急促的指令,将切得薄如蝉翼的百年老参片,一片片轻轻置于黄天越干裂发紫的舌根下。又将取来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寒潭水,用细棉布沾湿,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他的额头、脖颈和心口上方那狰狞掌印的边缘。
每一次擦拭,那深紫色的掌印边缘,最后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得如同萤火般的紫芒,便会极其轻微地闪烁一下,仿佛在回应那彻骨的冰寒。梁卉的心也随之提起、放下。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淌。黄天越脸上的紫黑色毒纹,颜色确实在极其缓慢地变淡,从令人心悸的深紫黑,褪成一种更接近淤血的暗紫色,甚至隐隐透出皮肤下原本的血色底色。然而,这褪色极其细微,若非梁卉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几乎无法察觉。他的胸膛起伏依旧微乎其微,间隔长得令人窒息。
“梁…梁医师…” 药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端着一碗新换的、冰寒彻骨的寒潭水,“他…他能醒过来吗?”
梁卉的目光没有离开黄天越的脸,声音干涩:“不知道。余烬虽在,但风稍大些…便可能彻底熄灭。我们能做的,就是护住这点火星,等他自己…熬过这最凶险的‘烬劫’。” 她的目光落在黄天越紧蹙的眉心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上,仿佛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正在经历的、无声而惨烈的搏杀。“他求生之念极强…这是唯一的希望。”
她接过药碗,指尖被冻得发麻,却毫不在意,再次小心翼翼地用冰冷的布巾沾湿,轻轻按在黄天越的心口。冰冷的刺激让那微弱的紫芒猛地闪烁了一下,黄天越的眉头似乎也极其轻微地蹙得更紧了些。
梁卉的心也跟着揪紧。这微弱的反应,是生机挣扎,还是剧毒残存的反噬?她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细索之上,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荒野,乱石嶙峋的山坳深处。
天然石洞内,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苔藓的腐朽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洞顶缝隙透下的几缕惨淡星光,如同垂死的目光,勉强照亮角落。
上官燕舞蜷缩在干枯的苔藓上,身体冰冷僵硬,如同失去生命的玉雕。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证明着灵魂尚未彻底离体。肋下那道被杜莺歌软剑划开的伤口,此刻却成了最狰狞的源头。
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灼烧过的焦黑色,丝丝缕缕的、粘稠如墨汁的黑气,正从伤口深处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这黑气与周围空气接触,竟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在腐蚀着什么。更可怕的是,这新生的、带着杜莺歌剑上剧毒特性的黑气,正与她体内原本肆虐的、属于七绝毒掌的阴寒剧毒,发生着某种无法预测的、缓慢而致命的交融!
两股剧毒,如同两条被强行困在一起的毒蛇,在狭窄的牢笼里互相撕咬、吞噬、融合!每一次交融,都释放出更加混乱、更加霸道的毁灭性能量,无声地侵蚀着她仅存的生机。
灰衣人如同石化的雕塑,隐匿在洞口枯藤的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如同夜枭,冰冷地扫视着洞外死寂的黑暗。他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张开,捕捉着夜风中每一丝异常的波动。远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夜鼠穿行般的窸窣声传来,时断时续,带着一种刻意的、搜索的节奏。
追兵,正在逼近。范围正在缩小。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节因为紧握短弩而微微发白。弩槽中,那支乌沉沉、箭头泛着诡异哑光的短矢,如同蛰伏的毒蛇,蓄势待发。
洞内,昏迷中的上官燕舞,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她那灰败死寂的脸上,眉心处,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刺目的深紫色斑痕,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那斑痕极小,如同针尖点刺,颜色却深邃得如同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恶毒!
这深紫色斑痕出现的瞬间,她肋下伤口处渗出的粘稠黑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流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一丝!那“滋滋”的腐蚀声也变得清晰了一点!
灰衣人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洞内这微不可察的变化。他没有回头,但握着短弩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在狭窄的石洞内弥漫开来。保护一个随时可能毒发身亡的累赘,在这步步紧逼的猎杀网中,他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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