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金銮殿。
大朝会的气氛肃杀如铁。
礼部尚书李崇文手持象牙笏板,自百官队列中走出,声如洪钟,掷地有声:“启奏陛下!臣,弹劾尚药局协理沈知微!”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沈氏以宫婢之身,僭越职权,私设学堂,聚众授业!”李崇文面色涨红,义愤填膺,“更有甚者,其教唆妇人执刀剖腹,视人命如儿戏,言辞乖张,闻所未闻!此等伤风败俗之举,已在京中引为笑谈!长此以往,纲常何在?礼法何存?恐致牝鸡司晨,天下大乱!臣,恳请陛下立即查封知微医塾,严惩蛊惑人心之徒,以正视听!”
“臣附议!”
“李尚书所言极是!妇人干政,已是乱兆,何况干预医道!此乃祸国之源!”
数名御史与保守派老臣立刻出列,一时间,朝堂之上,口诛笔伐之声,如浪潮般向御座上的天子压去。
御座之上,宣正帝龙袍广袖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面沉如水,不辨喜怒。
他没有看殿下跪倒一片的臣子,目光反而不着痕迹地瞟向了身侧那道明黄色的垂帘。
帘后,凤影端坐。
就在昨夜,皇后遣心腹送来一封密笺,内容很简单:“妾体沉疴多年,遍访名医,唯沈医能察其本,辨其微。请陛下明鉴。”
帝后一体,后宫的安稳,便是前朝的基石。
“众卿之意,朕知晓了。”宣正帝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带一丝情绪,“既如此,便宣沈知微上殿,当面对质。”
半个时辰后,沈知微一身素色宫装,不卑不亢地立于殿中。
面对李崇文等人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她没有一句辩驳。
待李崇文声嘶力竭地重复完罪状,她才缓缓躬身,声音清冷而坚定:“回陛下,臣女所授,皆为救死扶伤之术,并非妖言。口舌之辩,徒劳无益。臣女恳请陛下恩准,带医塾师生,赴城外安济坊义诊三日。三日之后,是非功过,以活人之数定夺,而非臣子之口。”
安济坊!
这三个字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那里是京郊最大的贫民窟,此刻正值春瘟肆虐,每日都有尸首被抬出,宛如人间炼狱。
去那里,无异于将自己送入虎口。
宣正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总能用最直接、最悍勇的方式,将所有质疑堵回去。
“准。”他只说了一个字。
旨意一下,沈知微率领医塾六十余名师生,在无数或同情、或讥讽的目光中,毅然进驻了死气沉沉的安济坊。
这里没有药香,只有腐朽和绝望的气味。
沈知微抵达的第一件事,便是设立规矩。
她用自制的、灌入水银的细长玻璃管为所有坊民测量体温,根据体温高低和症状,在坊内用石灰划出红、黄、绿三区,将重症、疑似和健康者彻底隔离。
这闻所未闻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她又命人架起大锅,以蒸馏之法,从随车带来的大量金银花中提取出清澈的药露,分发给学生,用于洗手和清洁器具。
“病,会从一个人的手,传到另一个人的口鼻。看不见,但存在。”她的解释简单而颠覆。
当夜,小满带领的小队发现一名高热惊厥的七岁幼童,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双眼上翻。
其母哭嚎着以为是邪祟附体。
小满却临危不乱,她牢记着先生的教导,迅速检查了孩子的瞳孔和呼吸,随即抽出两根银针,按照《神经调控九术》上记载的“镇静双针”之法,精准刺入患儿颈后与眉心两处穴位。
同时,她命人取来井水,用湿布反复擦拭孩子的额头、腋下与四肢。
一夜未眠。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那幼童竟真的停止了抽搐,高热渐退,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一声虚弱的呼唤,让那妇人愣在当场,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她抱着孩子,对着小满等人重重叩首:“活菩萨!你们是活菩萨啊!”
这一幕,连同三区隔离、蒸馏消毒的场景,被随行的画师迅速绘成图册,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入宫中。
义诊的另一角,周嬷嬷发现了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接生婆。
那老妇的一双手,指节粗大畸形,布满了厚茧与裂口。
周嬷嬷轻声问诊,得知她三十年来接生无数,双手终日浸泡在血水与羊水中,早已落下难以根治的慢性劳损。
周嬷嬷没有开药,而是当场示范起一套沈知微教她的“护手九式”,舒筋活络,缓解僵硬。
她还取来一张牛皮,教老妇如何裁剪缝制,做成一副简易的护具,在接生时佩戴。
“我们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任人磨烂的牲口蹄子。”周嬷嬷握着老妇粗糙的手,一字一句道,“对自己好一点,才能救更多的人。”
一番话,说得老妇浑浊的眼中滚下泪来。
当晚,数十名从安济坊各处闻讯赶来的年老稳婆,第一次围坐在篝火旁,不是为了取暖,而是笨拙地跟着周嬷嬷学习那套护手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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