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已经有了,但这些深奥的医学原理,要如何才能让那些只信鬼神、不懂人体的京兆府官员和天下百姓信服?
沈知微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看得懂的“真相”。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惊疑不定的人群,最终落在了主审王通判那张写满震惊与为难的脸上。
“王大人,”沈知微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亲手开棺验尸、与腐尸为伴的女子不是她,“人骨的道理,或许深奥。但猪骨、牛骨的道理,却与百姓的生计息息相关,我想,大家都能看懂。”
王通判一愣:“你……你这是何意?”
“请大人允我一个时辰,并派两名衙役,随我去一趟城南的屠户坊。我需要两样东西:一副完整的母猪盆骨,和一些猪下水。”沈知微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再寻一个与胎儿头颅大小相仿的石锁或冬瓜。”
这要求听来古怪至极,甚至有些荒诞。
刚验完人尸,又要去摆弄猪骨?
赵老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嘶声道:“大人,她疯了!她就是个妖妇,在戏耍公堂!”
“是不是戏耍,一个时辰后便知。”沈知微迎着王通判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大人审案,讲求人证物证。如今物证在此,但众人不解其意,我便用最直观的方式,为大人、为死者、也为我自己,重现真相。若一个时辰后,我不能证明陈氏并非死于血崩,我愿即刻画押认罪,再不上诉!”
她的眼神太过坚定,那种源于绝对自信的气场,让王通判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始终沉默的东厂番子,咬了咬牙,重重一拍惊堂木:“准!本官就给你一个时辰!来人,带上证物,即刻回府衙!其余人等,一个时辰后,公堂再审!”
一个时辰后,京兆府大堂。
原本肃穆的公堂,此刻却多了几分诡异。
堂中央摆着两张矮几,左边矮几上,是一副洁白的、结构完整的母猪盆骨。
而右边矮几上,则摆着另一副盆骨,只是这副盆骨的左侧髂骨处,有明显的断裂后又胡乱长合的痕迹,形成了一个突出的骨刺,使得整个盆骨的入口变得狭窄而不规则。
那是沈知微命衙役用石锤砸断,再用熬化的松胶和麻绳模拟骨痂强行粘合的“畸形盆骨”。
她又让小满将一个大小合适的冬瓜,用猪肠(模拟脐带)缠绕了几圈。
一切准备就绪。
沈知微站在堂前,目光清亮,环视一周。
那些原本等着看她笑话的官吏和围观百姓,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诸位请看,”沈知微指着左边的正常盆骨,“这是一扇健康的‘产门’,宽阔,规整。一个胎儿,要从母体出来,就要通过这扇门。”
说着,她拿起那个系着猪肠的冬瓜,轻松地从那副健康盆骨的中央通道穿了过去。
“顺顺利利,母子平安。”她淡淡道。
随后,她转向右边那副畸形的盆骨:“而这一扇,是陈氏的‘产门’。”
她将那张在墓地绘制的骨盆结构图展示给王通判看,又指着模型上那处狰狞的骨刺:“陈氏早年盆骨受过重创,骨头断了,却没有得到正确的救治,自己长歪了。这导致她的产门,比正常的妇人要狭窄得多。现在,我们再来看看,胎儿要如何通过这扇‘破损的门’。”
她拿起冬瓜,试图将它塞进那副畸形的盆骨入口。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冬瓜很轻易地就进去了前半部分,但很快,就被那根突出的骨刺和狭窄的骨道死死卡住。
沈知微用力推了推,冬瓜不仅纹丝不动,缠绕在上面的猪肠反而被越勒越紧。
“看到了吗?”沈知微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胎儿的头,就这样被死死卡住!进,进不去!退,退不出!时间一长,胎儿会在腹中窒息而亡,而产妇,会因为长时间的痛苦挣扎,子宫衰竭,最终力竭而死!这,才是陈氏真正的死因——梗阻性难产!与我前身之接生术,毫无干系!”
她猛地将卡住的冬瓜和畸形盆骨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一字一顿,声如洪钟:
“这叫‘断骨说命’!是她自己的骨头,断了她和孩子的生路!而非我之过!”
“哐当”一声,她将模型重重地放在桌上。
满堂死寂。
这个演示太过直白,太过震撼,以至于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无法辩驳。
原来那些神神叨叨的“冲撞”、“中邪”,竟能用如此简单粗暴的“物理”方式解释清楚!
王通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盯着那副畸形的盆骨,额上冷汗直流。
他知道,沈知微说的是对的。
赵老三更是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沈知微冰冷的目光,缓缓移向人群中一个瑟瑟发抖的瘦弱妇人。
那是死者陈氏的妹妹,林九娘。
“林九娘。”沈知微的声音忽然放缓,带上了一丝悲悯,“你姐姐的骨头,已经替她说了半句话。剩下的半句,该由你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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