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怀县太守府。
庆功宴的喧嚣已然散去,留下的是一地狼藉和亟待处理的政务。刘备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太守官服,虽面带疲色,眼神却异常明亮。
张杨很够意思,而是主动留下来,陪着刘备熟悉郡务,尤其是如何跟河内本地的地头蛇们打交道。
“玄德公啊,”张杨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无奈,“这河内政务,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关键就在于那几家大姓——张、杨、常、赵。某在此地盘踞多年,能维持局面,全靠他们支持。铁煤之事……唉,若能以温和手段处置,是最好不过了。动刀兵,终是下策,恐伤及郡内元气。”
刘备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仁德宽厚的招牌笑容:“稚叔兄放心,备既受陛下重托,总督河内民政,自当以安抚为上,力求平稳。能不动干戈,自是最好。”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陛下密旨里对铁煤官营的态度异常坚决,这事绝无转圜余地。但如何办,却可以讲究策略。
很快,太守府的请柬就送到了张、杨、常、赵四家府上。
议事厅内,气氛算不上热络,但也谈不上紧张。四位家主皆是沉稳持重之人,分坐两侧,目光不时扫过端坐主位的刘备,以及陪坐一旁的张杨。
刘备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客气,先感谢诸位乡贤往日对张将军的支持,再表达陛下对河内的关怀,最后才委婉地提及朝廷意欲收回所有矿藏官营的旨意,特别点明主要是针对郡内的铁矿和煤矿。
出乎刘备和张杨意料的是,四位家主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竟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抵触情绪。
为首的张家家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率先开口,声音平和:“刘使君(对太守的尊称)客气了。我等岂是不识时务之人?陛下既有明旨,我等自当遵从。只是……”他顿了顿,语气颇为坦然,“不瞒使君,我四家产业,多在田亩、商铺。那深山里的铁矿、煤矿,开采艰辛,投入巨大,且常遭匪患,我等往日并未涉足。如今朝廷欲收回,我等绝无异议,只盼朝廷能尽快派兵清剿匪患,让郡内商路畅通,我等便感激不尽了。”
杨家主人接口道:“正是此理。”
常、赵两家也纷纷附和,表态支持朝廷决定,愿意配合清查登记。他们的态度很清楚:矿藏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核心利益,朝廷要拿就拿去,只要别动我们的地和铺子,并且能保障地方安全就行。司马家的突然覆灭,更是让他们坚定了“破财免灾”、配合朝廷的决心,生怕那天自己就遭了匪患。
刘备心中顿时了然,也松了口气。原来最大的阻力并不在此。“诸位深明大义,备感佩万分!陛下闻之,亦必欣慰!备在此承诺,安定地方、清剿匪患,乃备职责所在,定会全力为之!”
然而,轻松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张杨叹了口气,面露惭色地对刘备道:“玄德公,如今既是一家人,某也不瞒你。郡中矿藏,主要在西北靠近太行山一带,以及东北与冀州接壤之处。西北那边,如今是被黑山贼张燕的部众占着,依托山势,时常下山劫掠矿工、抢夺产出,极难清剿。东北那边……唉,更是棘手,冀州牧袁本初的兵马,时常越境而来,以‘剿匪’、‘护商’为名,实则强占矿场,抽取重税,甚至直接运走矿石。某……某麾下仅有五千兵马,守土尚且吃力,实无力将其驱逐,收回矿场。能保住怀县等核心区域不失,已属勉强。”
“什么?!袁本初安敢如此?!”
只见吕布猛地从厅外大步闯入(他原本在外督促军务),显然是听到了张杨的话,虎目中怒火喷薄,指着东北方向就开骂:“袁绍那厮!不过是个倚仗家世的沽名钓誉之徒!当年在洛阳,见了我吕奉先也要礼让三分!如今竟敢欺到我头上来了?抢掠朝廷矿藏,形同国贼!我岂能容他!”
他越说越气,转身对刘备和张杨道:“玄德公!稚叔兄!何必在此絮叨?如今我等合兵一处,有一万五千精锐!何不即刻点兵,先北上去把那些占山的黑山蟊贼碾为齑粉,再东进将袁绍的爪牙尽数驱逐,光复河内全境,将所有矿藏牢牢握于朝廷之手?!”
吕布声若洪雷,杀气腾腾,吓得那四位家主脸色发白,冷汗直冒,生怕这位爷一言不合就真拉着大军去跟袁绍开干。
刘备连忙起身安抚:“奉先息怒,息怒!此事关乎重大,还需从长计议。”他快步上前,挡在吕布和世家家主之间,语气沉稳却坚定:“袁本初势大,非等闲可敌。黑山军据险而守,亦非旦夕可下。我等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岂可贸然兴兵?”
这时,得到消息的简雍和孙乾也匆匆赶来。简雍低声道:“温侯勇武,天下无双。袁本初如今坐拥冀州,带甲数十万,然北拒公孙瓒,东拒孔融,还需稳固冀州。其派来河内的,绝非主力,尚可一战”
孙乾也补充道:“黑山军盘踞太行多年,地势险要,极善流窜,多事匪患,战力不强,击溃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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