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昭搬离琪华阁,住进了深秀轩,最高兴的莫过于年世兰。
她觉得整个院子都清净自在了许多,眼前没了那个碍眼的冯若昭,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孕期漫长,难免无聊寂寞,她便时常邀请齐月宾来琪华阁说话解闷。
一来,她是真心觉得与齐月宾投缘。
齐月宾身上那种沉静淡然的气韵,与王府其他女子都不同,让她感到舒适。
加之齐月宾向来表现得与世无争,和她交往,年世兰觉得安心,不必时刻提防。
二来,她也记着那位瓜尔佳夫人的话,说齐月宾的八字命格与自己相合,多亲近对胎儿有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她三天两头便遣人去浣花阁相请。
起初,齐月宾还顾忌着墨兰那边,十次邀请总会推拒个四五次。
但随着年世兰邀请得越发频繁,态度也越发真诚,齐月宾的推拒便渐渐少了。
到后来,几乎是年世兰派人来请,她便会过去坐上一两个时辰。
齐月宾是个细致人,去琪华阁从不空手。
有时带的是自己小厨房做的精致点心,有时是亲手为年世兰腹中孩子绣的肚兜、缝制的小布偶,有时则是寻来的时新话本子,知道年世兰爱看这些解闷。
这些点点滴滴的心意,加上日复一日的相处交谈,两个性情迥异的女子,竟真的放下了最初的戒备和试探,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
这一切,墨兰都冷眼看着,心中明白,自己等待的那个时机,就快要到了。
真正的戏台,已经搭好。
这日,天气晴好,墨兰估摸着是个合适的日子,便抱着弘昐,吩咐备车,准备入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到了永和宫,却得知德妃此刻正在养心殿陪伴皇上。
墨兰并不着急,告诉了宫人自己来请安后,便带着侍女在御花园中闲步,看看景致,等候德妃回来。
行至花房附近,一阵尖锐的斥骂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循声走过去,只见花房内,一个掌事嬷嬷正对着一个小宫女厉声责骂,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那宫女脸上、身上。
“作死的小蹄子!让你好生照看这盆墨菊,那是皇上亲口夸过的。”
“你倒好,浇水都能浇多了,让这好好的花烂了根,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你这双手有什么用?不如打断了干净!”
掌事嬷嬷一边打骂,一边用力拧着那小宫女的胳膊。
那小宫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子单薄,不敢反抗,只是瑟瑟发抖地缩着身子,不住地认错求饶:
“嬷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嬷嬷饶了奴婢这次……”
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衣袖滑落了一小截,露出的手臂上赫然有着新旧交错的青紫伤痕。
墨兰看着,心中不由叹息一声,倒是个可怜人。
若放在前世,她还是盛家四小姐盛墨兰时,是绝不会对这些下人的遭遇有半分动容的。
在她那时看来,奴才奴婢命如草芥,生死荣辱皆系于主人一念之间,根本不算是完整的人。
当年她与梁晗私会之事东窗事发,父亲盛纮盛怒之下打死了她身边知情不报的云栽和露种。
她虽有一瞬间的惊吓,但过后也只觉是那两个丫头自己命不好,并未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悲伤。
后来嫁入梁府,她拿捏着秋江、芙蓉的身契,不许她们嫁人,逼得她们最终勾搭上梁晗。
不仅如此,这两个丫头还将她从前做过的种种丑事全都抖落出来,让她颜面尽失。
经历了那番噬主之痛后,墨兰才真正明白,这些看似卑微的下人,若处置不当,关键时刻也可能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
善待他们,未必能得多少真心,但至少能减少几分潜在的隐患。
因此重生以后,她一直是与人为善,不论是对后院的侍妾格格,还是对侍女太监。
突然,她的思绪被一阵轰鸣声打断。
抬眼看去,只见那挨打的小宫女支撑不住,腿一软摔倒在地,慌乱中竟撞倒了旁边一个摆放花盆的木质花架。
花架连同上面的几盆花草轰然倒地,泥土瓷片四溅,那小宫女被溅了满身的泥污,身上想必也添了不少淤青。
掌事嬷嬷见状,更是火冒三丈,尖声道:
“好你个闯祸精!损坏宫中之物,这是大罪!”
“今天我非把你送到慎刑司去不可!”
“且慢。”
墨兰适时开口。
那掌事嬷嬷闻声回头,见是雍亲王福晋,吓了一跳,连忙收敛了怒容,上前行礼:
“奴婢给雍王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惊扰了福晋,奴婢罪该万死。”
墨兰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小宫女,又看向掌事嬷嬷,语气平和:
“嬷嬷管理花房,严格些是应当的。”
“只是这宫女年纪尚小,犯错难免,训诫几句也就罢了。送去慎刑司,未免太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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