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尔海姆的空气总是带着一丝清冽,混杂着山间松木的芬芳和远处魔晄炉隐约传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气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来说,世界就是由镇中心的许愿井、环绕四周的木质房屋,以及那座终年云雾缭绕的尼布尔山构成的。
而对于凯因来说,这个世界多了一道无形的墙。
“凯因,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洛克哈特夫人,蒂法的母亲,站在自家酒馆的后门,脸上带着一丝感激又有些不安的复杂神情。在她面前,一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男孩,正用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姿态,将一个装满了麦酒的橡木桶从货车上搬下来。那木桶比他的上半身还要宽,重量足以让一个成年壮汉都感到吃力,但在凯因手中,却仿佛只是一个稍大些的玩具。
他将木桶稳稳地放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凯因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汗水浸湿但充满阳光的脸庞,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没事的,洛克哈特阿姨,这个一点也不重。”他说的是实话。对他而言,这确实不重。他的右臂,那只比左臂稍微粗壮一些的手臂,似乎总有用不完的力气。
“凯因!你好厉害!”
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扎着两条可爱小辫子的蒂法从门里跑了出来,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星星。她毫不畏惧地跑到凯因身边,用小手拍了拍那坚实的橡木桶,然后又仰头看着凯因,仿佛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凯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微微泛红。在整个尼布尔海姆,只有蒂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在其他孩子眼中,他看到的更多是畏惧、疏远,甚至是窃窃私语中的那个词——“怪物”。
“嘿!凯因!蒂法!快来玩踢罐子!”远处,村里的几个孩子在广场上招手,他们的领头的是个叫马丁的男孩。
蒂法立刻兴奋起来,拉着凯因的手就要跑过去。“走,凯因,我们一起去!”
凯因的脚步却有些迟疑。他喜欢和大家一起玩,但他知道,事情往往不会像他期望的那样发展。
“快点,凯因!这次你来当鬼,肯定一下就能把我们都抓住!”马丁大声喊道,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挑衅。
在蒂法的坚持下,凯因还是加入了游戏。他站在镇中心的许愿井旁,背对着大家,捂着眼睛大声数数:“一、二、三……”
孩子们四散跑开,藏在房屋的角落、草垛的后面。当凯因数到一百,转过身时,空荡荡的广场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铁罐。他的任务是守护这个罐子,同时抓住所有藏起来的同伴。
游戏的前半段还算顺利。凯因的速度和反应力远超同龄人,很快就抓住了两个躲得不够好的孩子。但当他准备去寻找藏得最远的马丁时,另一个被抓住的孩子趁他不备,冲向铁罐,大喊着:“我要踢罐子啦!”
凯因闻声回头,本能地冲了过去。他的速度太快了,几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那个孩子即将碰到铁罐的瞬间,凯因也伸出了脚。他只是想把罐子轻轻踢开,阻止对方。
然而,他忘了控制力道。
“砰——!!!”
一声巨响,那只可怜的铁罐没有像往常一样滚出去几米,而是像一颗炮弹般被笔直地踢向了天空。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夸张的抛物线,越飞越高,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尼布尔山山麓的密林之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广场上一片死寂。
那个准备踢罐子的孩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藏在远处的马丁也走了出来,他指着凯因,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愤怒。
“你……你这个怪物!你把罐子踢到哪里去了?那是我家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凯因慌忙摆着手,想要解释,但他的话语在孩子们惊恐的眼神中显得苍白无力。
“离他远点,他会把我们也踢飞的!”另一个孩子小声说道,拉着同伴后退了几步。
“怪物!”
“怪物!”
窃窃私语变成了公开的指责。那道无形的墙再次在凯因和同伴们之间升起,坚固而冰冷。凯因站在广场中央,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他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那只充满了力量的右臂,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和羞耻。
“凯因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蒂法冲到了凯因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像一只勇敢的小母鸡。她怒视着马丁和其他孩子:“你们才是坏蛋!凯因只是力气大了一点!他一直在帮大家的忙,你们都忘了吗?”
“那不一样!他……”马丁还想说什么,但在蒂法坚定的眼神下,最终还是哼了一声,带着其他孩子悻悻地离开了。
广场上只剩下了凯因和蒂法。
凯因依然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蒂法在身边,能闻到她发梢传来的淡淡清香,但这温暖却无法完全驱散他内心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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