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到访的那天,铜人巷的晨光里都裹着几分郑重。林墨天刚亮就起了床,把祖父留下的经络铜人仔细擦拭了一遍,铜人身上的朱砂经络线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红光,嵌着的铜钉也被擦得锃亮。苏清瑶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百草堂,穿着一身挺括的白大褂,手里捧着厚厚的实验数据册,连笔记本上的字迹都比平时写得更工整了些。陈小雨抱着手机在门口来回踱步,镜头对着巷口的方向,嘴里念叨着:“张教授怎么还没来啊,我这镜头都架好了,得拍个清晰的特写才行。”
赵铁山提着刚从后院割的新鲜艾草走进来,看了眼忙得团团转的三人,笑着摇头:“多大点事,比当年你祖父接待省中医院的老院长还紧张。”他把艾草放在墙角的竹筐里,拿起案几上的紫砂壶泡了壶普洱,“贵客来了得有好茶招待,这茶是我存了五年的老生普,解腻又暖胃,正好配着艾草糕吃。”他瞥了眼案几上摊开的经络图谱,指尖点在至阳穴到胃脘的循行线上,“等会儿张教授要是问起经络本质,你们别急着搬数据,我给你们补补‘通道’的道理——这可是你祖父当年教我的核心,比仪器数据更能说透经络的根儿。”
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陈小雨眼睛一亮,立刻举着手机迎了上去,镜头里出现了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正是神经生理领域的权威张教授。马明哲跟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叠数据报表,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张教授,您可算来了!”苏清瑶快步上前,恭敬地伸出手,“我是苏清瑶,一直想向您请教神经机制方面的问题。”林墨也跟着上前,微微躬身:“张教授,我是林墨,欢迎您来百草堂。”
张教授握住苏清瑶的手,又拍了拍林墨的肩膀,目光扫过门口的穴位铜人,眼里闪过一丝赞许:“早就听马主任说,你们年轻人做了个有意思的实验,把中医艾灸和现代神经学结合起来了,我特意赶过来看看。”他指着铜人上的至阳穴,“就是这个穴位,能治胃寒胃痛?”
“是的张教授,”林墨侧身引着众人进屋,“我们做了十人的初步对照实验,艾灸至阳穴的患者胃痛缓解率达到82%,胃电指标也有显着改善,而艾灸相邻的灵台穴,缓解率只有35%。”他把张教授引到案几前,上面铺着实验数据图表,“这是我们的实验数据,马主任已经做过统计分析,P值小于0.0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张教授拿起数据报表,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着,手指在图表上的曲线间滑动。当看到至阳穴组和灵台穴组的疗效折线图时,他眉头微微一挑:“有意思,两个相邻穴位,神经支配区域重叠度高达70%,疗效却差了一倍还多。”他抬头看向林墨,语气带着学术探讨的严谨,“你们归因于经络,但神经学上找不到对应的传导‘通道’,这在现有理论里说不通。”
没等林墨开口,赵铁山端着茶杯走了过来,轻轻把杯子放在张教授面前:“张教授,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您研究神经‘通道’几十年,可曾想过,人体里除了看得见的神经纤维,还有看不见的‘气血通道’?”他拿起案几上一根晒干的艾草茎,指着茎秆上的纹路,“您看这艾草茎,外面是表皮,中间是髓心,可养分能从根运到叶,靠的不是单一的管子,是遍布茎秆的纹路网络——这就像人体的经络,不是具象的‘管道’,是气血运行的‘通道网络’。”
张教授愣了下,放下报表接过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艾草茎:“赵师傅是想类比经络是‘功能性通道’?可现代医学讲究实证,看不见摸不着的‘通道’,如何验证?”
“用疗效验证,用老祖宗的经验验证。”赵铁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牛角板,上面刻着简易的经络图,“当年我跟林墨祖父学诊,第一次见他用至阳穴救胃痛病人,病人疼得满地滚,艾灸十分钟就坐起来喝粥。我问他为啥不用灵台穴,他就带我去看巷口的排水渠——渠身是砖垒的‘实体’,可水流通不畅时,得疏通渠底的淤泥、理顺渠岸的走向,这‘疏通理顺’的路径,就是看不见的‘水通道’。”
他指着牛角板上的督脉:“人体的经络就像这排水渠的‘流通路径’,至阳穴是督脉和阳维脉的‘交汇渠口’,胃寒是‘渠里积了冰’,艾灸这穴就是‘给渠口加热’,让阳气顺着通道流到胃里化冰——这不是神经刺激能解释的,神经是‘渠边的路灯’,能照路却不能融冰,而经络是‘渠的走向’,决定了热量往哪流。”
张教授放下茶杯,拿起牛角板仔细端详,手指摸着上面的经络刻痕:“可这‘通道’的存在,总得有物质基础吧?比如神经递质、激素,总不能凭空运行。”
“有!但不是单一物质,是气血的整体运行。”赵铁山转头对林墨说,“去把昨天王大叔的复诊数据拿来,还有我晒的艾草灰。”林墨快步取来数据册和一小包灰白色的艾草灰,赵铁山把艾草灰倒在白纸上,又拿出王大叔的舌苔照片,“您看王大叔,初诊时舌苔白腻像裹了层霜,这是寒邪堵了‘通道’;艾灸至阳穴三天,舌苔变薄,胃电频率从2.1升到3.5——这就像渠里的冰化了,水流顺畅了,胃的功能自然恢复。”他捏起一点艾草灰,“艾草性温,点燃后产生的温热能量,就是顺着经络这‘通道’走的,不是乱飘的,所以只暖胃不暖肺,因为通道没通到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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