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领命而去,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内重归寂静,只余炭盆中银骨炭偶尔爆起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蔡琰自己那尚未完全平复、略显急促的心跳。
她端坐于镜前,目光再次扫过镜中稚嫩的容颜,心中却已波澜不惊。
前世六十余载的沉浮,如同一场漫长而酷烈的煎熬,早已将惊慌与无措磨砺成了沉静的坚冰。
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
她细细梳理着脑海中纷乱的线索,如同整理一团被命运扯乱的丝线。
光和七年,正月。距离巨鹿那张角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还有一个月。
但风暴来临前,必有征兆。太平道信徒遍布九州,打着符水治病的幌子,底层民众困苦无依,极易被蛊惑。
此时,那股暗流恐怕早已如遍布帝国肌体下的蚁穴,悄然侵蚀着根基。
陈留并非世外桃源,圉县亦难免波及。她必须尽快行动。
当务之急,是必须在一个月内,让蔡家这艘尚算坚固的船变得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而第一步,便是彻底摸清这艘船的每一个细节——仓廪中有多少存粮,库房里有多少可动用的钱帛,府中与庄园上有多少可靠之人。
以及……这看似平静的府邸之内,是否暗藏着不易察觉的裂痕或蛀虫。
她不能直接向母亲索要账册盘问家底,那太过突兀,绝非一个十岁女孩应有之举。但她有她的办法,合乎身份,不易引人疑心。
思绪未定,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沉稳许多。管事赵嬷嬷随着阿禾来了。
赵嬷嬷约莫四十年纪,穿着藏青色的细布襦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为人精明干练,掌管着内院诸多事务,对蔡家忠心耿耿。
“女公子安好。”赵嬷嬷笑着行礼,眼神慈爱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听说您寻老身问花样?可是要绣新的帕子或香囊?”
她目光扫过妆台,并未见有绣活物件,心下略有疑惑,但面上不露分毫。
蔡琰扬起一个符合年龄的、略带娇憨与依赖的笑容,示意赵嬷嬷近前:
“嬷嬷快来这边坐。是呢,昨日闲来无事,翻看旧衣箱,找到一块极好的月白色素锦,想着开春了做件新襦裙。可我寻思了半天,也不知配什么花样才清雅。忽然就想起,嬷嬷年轻时绣的缠枝牡丹最是鲜活灵动,连母亲都常夸赞,便厚颜想请您帮我画个样子,也教教我针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引着赵嬷嬷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那里离她的妆台和书案稍远,说话更方便些,也显得更亲近。
赵嬷嬷不疑有他,只当小主人一时兴起,或是闺中寂寞想找人说说话,便也放松下来,兴致勃勃地讲起牡丹花样的配色讲究,如何用深浅不一的丝线表现出花瓣的层次,何种针法能绣出叶脉的灵动。
蔡琰耐心听着,不时点头附和,偶尔提出一两个天真却又切中要害的问题,引得赵嬷嬷谈兴更浓,直夸女公子灵慧。
然而,蔡琰的心思却早已飞远。她需要找到一个自然而不突兀的切入点,将话题引向家事。
待赵嬷嬷话音稍歇,端起阿禾奉上的热水饮了一口,蔡琰适时地轻轻叹了口气,纤细的眉毛微蹙,脸上露出些许与她年龄不符的、模仿自母亲神态的愁容:
“唉,只是不知今年各处庄子的收成如何,库房里还有没有合用的丝线。年前仿佛听母亲提过一句,说今年各处的年礼往来,开销似乎比往年大些?连洛阳那边,都要打点得格外丰厚?”
她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小女孩对家事的好奇,又带着对母亲操劳的体贴。
赵嬷嬷见小主人如此“懂事”,心下欣慰,又兼话题是从绣花样自然引到家事上,便也打开了话匣子:
“女公子心细,真是长大了。可不是嘛!去岁年景本就不算太好,偏生今年洛阳那边,老爷的同僚、还有宫中几位常侍府上的年节孝敬,都比往年厚了三分不止。夫人为这事儿,没少操心呢,光是采购送往京中的礼品,就动用了库房里不少存下的金帛,又变卖了些许田庄的出息才凑够。”
蔡琰心中一动。“宫中常侍的孝敬厚了三分”……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信号!
说明宦官集团正在加紧敛财,扩张势力,这与外戚大将军何进的矛盾必然已趋于白热化,双方都在疯狂积蓄力量,准备最后的摊牌。
山雨欲来风满楼,连远离京师的陈留,都能从这年节打点的细节上,感受到政治空气的紧张与腐败。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将担忧之色表现得更加明显,带着孩童式的直白:
“啊?那……那咱们家自己平时的用度会不会紧了?我前些日子听阿禾说,开春后青黄不接时,粮价最易上涨。咱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吃饭,库里的粮食可还够么?母亲会不会为难?”
她巧妙地将信息源推到婢女身上,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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