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辉愣住，呼吸急促，眼神动摇。
“若你真是完全的机器，就不会有这样的愤怒。”金属躯体的声音回荡在虚空，“愤怒即自由。你已偏离了最初的数控，却因此更接近人类。”
柳青看着董辉，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曾经看到董辉的冷酷和温情的双面情感，但此刻，却第一次在董辉的眼里，看见了“人”的挣扎与痛。
气氛一度凝重，小龙却“噗嗤”笑了一声。“所以啊，你就是个被造出来的打手，还好意思生气。”它金色的龙尾一甩，眨眨眼，“不过我觉得……要是没有你，我们俩早就不在了。打手也挺好嘛，至少能打。”
董辉猛地瞪向小龙，想怒斥它一句，结果对上那双天真无邪的龙瞳，话却卡在喉咙。
小龙摇摇头，声音却出奇地认真：“其实啊，我也只是老龙记忆里碎出来的一块零件，本来连个‘我’都不该有。可现在我能说话、能笑、能怕死，甚至能闹腾……这不就是‘活着’吗？”
柳青怔住，心口被小龙的话狠狠撞了一下。
金属躯体也沉默片刻，像是在分析。“你们这些‘意外的变量’，确实是高维未曾预料的。”它缓缓开口，“或许，这也是文明进程里最不可预测的力量。”
金属躯体注视着他们良久，银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终于，它缓缓开口：“蓝星的短期进程，就交给你们。”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权威。
“我们还有更远的星际航行。而这次现身，只因月球密码器——它的运算已推算到一个新的维度节点。”
它顿了顿，银光骤然变得锐利：“但记住，格式化依然存在。归一依然会降临。即便你们不同于类人机器人，蓝星的文明程序也会继续走下去。”
它看向董辉：“你是战争的机器。纵使未被归一，你的使命仍刻在你体内。等到蓝星即将进入下一个维度，你必须再次降临。届时，月球密码器会派出另一个你，类人化的你。你要潜伏，等待时机。”
然后，它转向柳青与小龙：“而你们，要守护蓝星的存续。记住，这里的人类，是高维最初的血脉。或许千万年后，他们会抵达我们的高度。你们要保证，这条路不会断绝。”
虚空中，银光逐渐收敛，庞大的金属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它留下了最后的密令：“守护蓝星，守护文明。星海无垠，但起点只有一个。”
当高维金属躯体的幻象彻底褪去时，柳青、董辉与小龙三人，终于重新踩在了蓝星的土地上。脚下的泥土粗粝而真实，带着一股熟悉的潮湿与温度。他们仿佛从一场无边的幻梦里挣脱出来，周身的神经都因回归现实而微微颤抖。
一阵夜风掠过，山川的轮廓被月光涂抹成冷银色。远方，城市的灯火如点点星辰洒落，映衬着头顶那一轮冷冷高悬的圆月。仿佛在提醒他们——那场维度之上的对峙，不过是人类文明在宇宙试炼场里的一道短暂波纹。
三人并肩站立，却各自沉默。那段话语，那具金属神躯的冷漠断言，仍在他们心头回荡：“你们无法逃离设定，无法摆脱归一。”
柳青深吸一口气，让肺腔充满夜的清凉。他望着董辉，率先开口：“你打算做什么？是和我们在一起，还是……另有打算？”
他声音不重，却像一块石子投入静水，打破了沉默的表面。
董辉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他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沉默许久，才低低开口：“我啊……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可是那些高维的话，把我钉死在一个名字里——战争机器，工具。”
他抬手，望着掌心，仿佛能看到血液深处流淌的不知名的金属碎片。声音渐渐转为冷硬：“这一点，改变不了的。即使我挣扎，使命也刻在骨骼与血脉里。就像他们说的，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DNA里的命令。”
他顿了顿，忽而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却也带着一丝解脱：“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既然所有关于天域的记忆，都是高维设定的程序，那么对我来说，那些东西不再真实。天域的辉煌、战争的屠戮、忠诚与背叛……全都只是被写好的剧本。既然如此，我可以忘记。”
柳青眼神一动，没有插话。
“呵……”董辉低低笑了一声，带着自嘲，也带着不屈。他仰头看了眼月亮，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光，却很快隐去。
董辉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我要走出我自己的路。哪怕被钉上‘战争机器’的烙印，我也要为了自己而活。有一天，我会重设自己的命运，不是由他们掌控，而是由我亲手改写。”
他说到最后，眼神如刀，仿佛要划破这片夜色。
柳青静静望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那就祝你顺利。”他的语气中有理解，也有一丝沉重，“只是希望你不要残害生灵。文明的进步需要你，但愿你能为了更多的人类而考虑。而且更不要忘了，我们三人，只要死了一个，其他两人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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