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的芯片静静地躺在雏鸦苍白的掌心,应急灯的红光在其光滑表面流淌,像一滴凝固的血。控制台屏幕最后一丝微光熄灭,房间重归死寂,只有远处那持续的低鸣如同这座钢铁巨兽的心跳,亘古不变。
雏鸦的指尖无意识地收拢,将芯片握紧。他眼中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碰撞、重组,试图解析那破碎警告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他的核心处理器温度在悄然攀升。
“缄默法典…不在预设位置…”
“守夜人…背叛…”
“钥匙…必须找到…”
每一个词都像一枚炸弹,投入他原本清晰明确的指令序列中,引发连锁的紊乱。他的逻辑模块正在与一个刚刚被触发的、更深层的协议进行激烈冲突。那个协议的名称为——“真相优先”。
陆青璃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她的目光无法从那只干尸——那位至死坚守在此的“远航者”——身上移开。他的安详与那绝望的警告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外祖父的脸庞、马尔科姆最后推开她时的眼神、还有那句“回家”…所有这些画面在她脑中疯狂旋转,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他们…背叛了?”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守夜人…背叛了谁?背叛了‘远航者’?为什么?马尔科姆先生他…”她无法继续说下去,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失落和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雏鸦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转过头,那双非人的眼睛看向陆青璃,数据流的微光在她苍白惊恐的脸上扫过。
“数据不足,无法得出可靠结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丝毫秒,“最后记录存在逻辑矛盾。‘守夜人’核心指令为守护与传承。‘背叛’定义与核心指令冲突。”
他抬起手,将那枚芯片展示给陆青璃。“该记录单元可能包含更多上下文信息。需要读取设备。”
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向走廊深处那持续传来微弱能量读数和低鸣的方向。“该设施部分功能仍在运作。找到主控制室或数据终端是最高优先级。”
任务目标没有改变——“护送目标抵达安全区域(‘家’)”。但“安全”的定义和“家”的坐标,在接收到“守夜人背叛”的警告后,正在进行剧烈的重新评估。眼前的环形走廊,这个保存完好的避难所,暂时被标记为“相对安全”,但“真相优先”协议要求他必须查明警告的实质。
他向前走去,步伐依旧稳定,但每一个感官接收器都处于最高警戒状态,不仅扫描着前方的物理威胁,也在疯狂捕捉任何可能的数据信号。
陆青璃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她知道留在这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看了一眼那具干尸,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快步跟上雏鸦。
走廊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两旁的舱室大多紧闭,门上的标识早已模糊不清。只有暗红色的应急灯是唯一的陪伴,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银白的墙壁上。
低鸣声逐渐变得清晰,混合了一种新的、极有规律的轻微嗡响,像是某种大型精密仪器正在持续工作。
又转过一个弯道,前方出现了变化。
走廊在此分岔。主通道继续向前,深入黑暗。而右侧,则是一扇巨大的、由某种高强度透明材料制成的观察窗。观察窗内部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但被厚厚的灰尘和内部凝结的水汽覆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巨大的轮廓阴影。
而在观察窗旁边,是一扇双开的、带有气密结构的厚重金属门。门上有一个清晰了许多的“远航者”徽记,下方有一行蚀刻的文字:“第3生态培养与样本库”。
门侧的控制面板上,竟然有一盏小小的绿色指示灯在稳定地亮着。
“能量读数来源之一,”雏鸦停在门前,扫描着面板,“内部环境维持系统独立运作。生命信号扫描:无。检测到…异常有机信号。”
他尝试按动面板上的按钮。
嗤——
气密门发出流畅的轻响,向两侧滑开。一股与走廊微凉干燥的空气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暖、潮湿、带着浓重的泥土、腐殖质和…某种奇异的花香?
门后景象,让陆青璃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穹顶空间。头顶原本应该是模拟天幕的地方 now 漆黑一片,只有少数几盏发出暗淡白光的长条灯提供照明,勉强勾勒出这个空间的轮廓。
这里曾经是一个精心规划的生物圈。可以看到划分整齐的田垄、枯萎倒塌的作物架子、干涸的水渠和小型果树残留的枯枝。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死亡,覆盖着灰白色的菌斑和尘埃。
然而,在空间最中央,一大片区域却诡异地生机勃勃!
一种发出幽蓝色微光的藤蔓植物占据了那里,它们粗壮、虬结,如同活着的电缆网络,爬满了中央的支撑结构和废弃的农业机械。藤蔓之间,生长着许多从未见过的、形态奇异的菌类和花卉,它们同样散发着或蓝或紫的荧光,在这片死亡之地中顽强地绽放着病态而美丽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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