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亭亭玉立、梨花带雨的貂蝉,也不再看那个跪在地上、却赢了一切的亲兵。
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他猛地转过身。
高大魁梧的身躯,带起一阵恶风,吹得地上的落叶一阵翻滚。
他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死死地望向了前厅的方向。
那里,有他今晚真正的仇人。
“王—允—!”
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困兽,从他的胸腔深处轰然炸响,震得整个王府的屋瓦都仿佛在簌簌发抖。
他动了。
沉重的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地面踩裂。他大步流星,朝着灯火通明的前厅冲去,那股不再有任何掩饰的滔天杀气,如同一场黑色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后花园。
吕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花园的拐角。
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恐怖威压,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林渊紧绷的脊背,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心,已经被冷汗浸透。
身后,那抓着自己衣料的双手,也骤然松开了力道。
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貂蝉的身体软了下去,若不是林渊还跪在地上,用后背撑着她,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林渊没有立刻起身。
他侧耳倾听,确认吕布已经走远,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赌赢了。
从剪断红线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利用了吕布的多疑与骄傲,利用了貂蝉的恐惧与无助,也利用了王允那自作聪明的阴谋。
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渊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身后这个女人之间,那条新生的、璀璨的红色姻缘线,在经历了刚才那场风暴之后,变得更加稳固,更加明亮。一股股精纯的红颜气运,正顺着这条线,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几乎耗竭的精神识海。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一直靠在他背上的貂蝉,也失去支撑,发出一声低呼,身体一软就要向侧面倒去。
林渊眼疾手快,转身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入手处,一片柔软滑腻,也冰凉得吓人。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在没有旁人、没有威胁的情况下,真正地面对彼此。
貂蝉抬起头。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泪痕未干,血色尽褪,美得惊心动魄,也脆弱得让人心颤。她的眼神,像是迷失在森林深处的小鹿,充满了惶恐、迷茫、不解,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她看着林渊,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又将如何?
无数个问题,堵在她的心头,让她心乱如麻。
“姑娘,”林渊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与他那身普通的亲兵服饰格格不入,“没事了。”
他扶着貂蝉,让她靠着假山站稳。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尊重,没有丝毫逾矩。
然而,他这句“没事了”的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巨响,猛然从前厅的方向传来,仿佛有什么重物被狠狠地砸碎。
紧接着,是宾客们的惊叫,女眷们的哭喊,以及器皿摔碎的清脆声响,乱成一团。
在那一片混乱的背景音中,吕布那如同凶兽般的怒吼,清晰可辨。
“王允老贼!安敢欺我!纳命来!”
风暴,在王允精心布置的宴会上,以一种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彻底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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