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出来，手中那两本鲜红的结婚证仿佛带着温度，熨帖着两颗历经磨难终于重新靠拢的心。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记忆中上次离开这里时那彻骨的寒意。
没有通知任何人，没有计划盛大的庆祝仪式，仿佛任何外界的喧嚣都会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只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宁静与圆满。司羽凡开着车，沈若曦坐在副驾驶，念曦安全地坐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车内流淌着轻柔的音乐，一种无声的、饱含情感的暖流在静谧的空间里荡漾。
“我们……晚上在外面吃吧？”司羽凡侧头看向沈若曦，眼神里带着征询，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想要做点什么来标记这个特殊日子的渴望。
沈若曦看着窗外流转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提议回家吃，也没有反对。这种默认，本身就是一种接纳和共享。
司羽凡的嘴角立刻扬了起来，他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向城南区一家他们很久以前去过、环境幽静、菜品精致的私家菜馆。那还是他们刚结婚不久，感情正浓时偶尔会去犒劳自己的地方。后来，随着争吵和冷漠增多，那里也渐渐被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此刻重新选择这里，似乎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想要连接过去美好、覆盖后来灰暗的意味。
菜馆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格调，雅致而安静。独立的包厢里，灯光柔和，窗外是小桥流水的庭院景致。服务生礼貌地递上菜单后便悄然退了出去，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一家三口。
司羽凡将菜单先推到沈若曦面前：“看看想吃什么。”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
沈若曦没有推辞，低头看着菜单，偶尔会抬头问念曦一句：“念曦想吃这个松鼠鳜鱼吗？”或者“这个蟹粉豆腐很嫩，要不要试试？”
念曦兴奋地点着头，对在外面吃饭，尤其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感到无比新奇和开心。
司羽凡则在一旁补充，点了几道沈若曦以前爱吃的清淡菜式，又特意要了一壶温热的桂花酿。他没有点酒，或许是觉得那样太过正式，也或许是记得沈若曦并不喜欢他多喝酒。这种细致入微的体贴，如今已成了他的习惯。
菜品一道道上来，色香味俱全。没有刻意的烛光，没有夸张的装饰，就是一顿再寻常不过的家常饭菜，但因为坐在对面的人，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一切都显得格外不同。
司羽凡不停地给沈若曦和念曦夹菜，自己倒没吃几口，只是看着她们，眼底的笑意和满足几乎要溢出来。他拿起那壶温热的桂花酿，给沈若曦面前的瓷杯斟满，浅金色的酒液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若曦，”他端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目光郑重地看着她，“谢谢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话依旧朴实，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沉甸甸的感激和承诺，却无比真实。
沈若曦看着他，看着这个褪去了所有浮躁与高傲，眼中只剩下她和女儿的男人，心中最后一丝飘忽不定的感觉也彻底落定了。她端起那杯桂花酿，没有说什么，只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杯沿，然后低头抿了一口。清甜微醺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一直暖到了心里。
这无声的回应，胜过千言万语。司羽凡的心被巨大的幸福感充斥着，只觉得眼眶又开始发热，他赶紧低下头，夹了一筷子菜，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这顿晚餐，吃得安静而温馨。大多数时候，只有念曦叽叽喳喳的童言稚语，和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但空气中流淌的那种安宁与满足，却是任何喧闹都无法比拟的。
吃完饭，念曦心满意足地放下小勺子，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左边给她擦嘴的爸爸，又看看右边微笑着看着她的妈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她伸出两只小手，一手紧紧抓住了爸爸放在桌边的大手，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妈妈的手，然后将两只大手费力地往中间拉，直到三只手紧紧地叠在了一起。
小家伙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认真和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着司羽凡，用她那清脆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的童声，大声宣布：
“以后爸爸再也不许走了！要永远陪着我和妈妈！”
她的小手用力攥紧，仿佛这样就能把爸爸牢牢锁住。
“我们拉过钩的！爸爸说话要算话！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这突如其来的“主权宣言”，带着孩子气的霸道和那份深植于心的、对完整家庭近乎执拗的守护欲，像一道最纯粹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包厢。
沈若曦和司羽凡都愣住了。
随即，看着女儿那严肃无比、仿佛在颁布最高指令的小模样，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不是敷衍，不是觉得童言可笑，而是被这最直接、最赤诚的愿望触动心弦，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带着泪意的开怀大笑。
司羽凡笑着，伸出另一只大手，覆盖住女儿那只紧紧攥着他的小手，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无比的郑重和宠溺：“好！爸爸说话算话！永远不走！永远陪着念曦和妈妈！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若曦也笑着，反手将女儿的小手连同司羽凡的大手一起握住，柔声应和：“嗯，爸爸不走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念曦看着爸爸妈妈都笑了，还给出了坚定的保证，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拥有了全世界的、灿烂而安心的笑容。
这一刻，不需要盛大的仪式，不需要众人的祝福。在这间安静的包厢里，在这顿简单的家常饭菜后，由女儿亲口盖棺定论的“永远”，便是他们这场破镜重圆，最好的庆祝，和最坚实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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