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着路上前后无人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空间里那卷黑布和点心转移到了盖在竹篓的衣服下，用手按了按，心下安定。
离大队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了。
一直沉默的王建民忽然开了口，声音混在风里，有些模糊，却又清晰地钻入胡文玉的耳朵：
“你……志愿报的哪里？”
胡文玉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向往：“北京。我报的都是北京的学校。”
“我想去看看天安门，看看红旗升起的地方，看看首都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一定是最好的地方！”
前方骑车的王建民沉默了，只有车轮胎碾过土地的嘎吱声。
这短暂的沉默让胡文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呢？你报的哪里？”
车轮又滚过一段坑洼的路面，颠簸了一下。王建民的声音过了片刻才传来，比平时更低沉些：“我是湖北人。”
他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解释什么，“我奶奶……年纪大了，我是她一手带大的。家里……一直也在想办法让我回去。”
他的话没有说明白，但其中的意味，清晰地传递了过来。他的志愿，大概率是填回了湖北。回城，与亲人团聚，这是更为现实的选择。
未尽之语悬浮在两人之间，被冬日的风吹散，消散在田野间。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选择和背后的缘由，也清楚地看到了那条即将分岔的路。
有些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审视的东西，似乎在这现实的抉择面前，悄然隐没了。
自行车停在知青点院前，胡文玉抱着竹篓跳下车。
“谢谢你。”胡文玉坦然说道。
“嗯。”王建民应了一声，单脚支着地，并没有下车，“我先去把自行车还了。”
他说完，调转车头，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比匆匆赶往公社时少了些什么。
胡文玉站在原地看了两秒，转身回屋。
刚推开房门，早就等得心焦的王萍和赵秀丽就围了上来。
“文玉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县城好玩吗？我姑他们好吗？”
“哇，这是什么？”
“这是王姑姑拜托我给你带回来的。”
王萍则迫不及待地接过小包袱打开。
胡文玉解下围在竹篓上的旧衣服，赵秀丽一眼就那卷显眼的黑布。胡文玉大大方方的拿起黑布。
“秀丽，这是百货大楼的瑕疵布，有些个霉点，洗洗应该就掉了，不要票，两毛八一尺，我买了八尺，你要多少？我也要做条裤子，麻烦你帮我裁剪。”
赵秀丽听见胡文玉的报价，眼前一亮，接过黑布“真便宜，文玉，你真厉害，连这种抢手货都能买到。
做条裤子不到四尺布，这样吧，我直接裁出两条裤子来，这样剩下的布估计能余近一尺，换个鞋面、缝个小包，应该没问题。”
“行，布就交给你裁，算你三尺布的钱，我把剩下的钱给你。”
“不行，文玉这样算你就亏了，我不能占你的便宜。”说着就要阻挡胡文玉的动作。
“秀丽，我又不太会裁，如果让我裁，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呢。好秀丽，你要是觉得占便宜，就给我缝双鞋垫吧。”
赵秀丽噗嗤一声笑了，“好，给你缝鞋垫。”
赵秀丽被安抚好，手上拿着黑布比划着。
胡文玉继续将竹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出拿，棉花、奶油点心、桃酥、饼干、润肤脂、挂面......
王萍才看完姑姑给自己准备的东西，转头就看见胡文玉拿出的东西堆满了炕沿，尖叫着扑了上去，屋里顿时充满了女孩们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音。
“这是你要的奶油点心”胡文玉将其中一包递给王萍。又打开饼干和桃酥，请两人品尝。
王萍则急切的拆开奶油点心塞进嘴里，嘴里说着，就是这个味道。赵秀丽只捻了一块碎饼干品尝。
胡文玉看王萍亮晶晶的眼睛，就讲起了在王姑姑家的见闻。
“我还答应美玲，要和你整理一份复习资料给她，她准备明年高考。课本她都有，数学笔记要给她多整理些。”
“没问题！现在不用下地，在屋子里也有个事做。你这么一说，我该给家里写封信，要是没考上，得让家里给我寄点资料过来。”
“呸呸呸，说点吉利的，我们肯定都能考上！”
王萍捻起一块奶油点心塞进赵秀丽嘴里，赵秀丽说不出话，只能嚼着往下咽，三人笑作一团。
这笑容，冲散了寒气，冲散了紧张的情绪，也冲散了回来路上那一段沉寂带来的微妙情绪。
第二天一早，胡文玉看见刘江涛在院子里，将准备好的奶油点心、桃酥递给他。刘江涛乐颠颠收下。
“胡知青，那地方你去了吗？”
“去了，还没买东西，就有红袖章来抓人，我背着空篓子赶紧跑了。”
刘江涛噎住，没想到胡知青居然有这运气。那地方一向管理严格，怎么突然有红袖章抓人。确认胡知青没事，心事重重的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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