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盯着韩林看了半晌,突然掐灭雪茄:行,今天就到这儿。他转身对手下发令,把炒茶机撤了,把铁链收起来!又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兄弟,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事找我。
茶信的舒展
春分当日的清晨,韩林被一阵细碎的声惊醒。他睁开眼,见窗台上放着个粗陶罐,罐里盛着半罐新茶青,叶上凝着层薄露,却嫩得能掐出水,凑近些能闻见清冽的青草香——是茶坊后坡的野茶园采的,带着晨雾的润气。罐底压着张纸条,是小桃儿的字迹:先生,茶魂醒了,陈阿公说请您去茶坊看看。
韩林披上外衣出门,见院外的茶树都垂着枝桠,新芽的嫩绿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沿着青石板路往茶坊走,远远就听见的声响——原本寂静的茶坊里竟传来了炒茶的声音,噼啪噼啪的,像有人在跟茶青说体己话。
茶坊的后窗外,站着个穿月白粗布衫的老人。他腰间别着茶刀,手里攥着把茶筅,鬓角的白发沾着茶末,正是昨夜地窖里见到的茶魂。
成功了。他轻声说,茶信已经和地脉融在一起,往后这茶坊的茶青,会比从前更鲜,更香。
韩林走近,见他脚边放着筐新茶青,叶片泛着绸缎般的光,凑近些能闻见清冽的茶香。茶魂抬手,指尖拂过地窖的裂缝,立刻漾起圈圈涟漪。涟漪里浮出幅画面:百亩茶坊铺展开来,高的茶灶、矮的茶案、挂茶画的木架,层层叠叠,像天上的云茶落在人间。茶坊边有小路蜿蜒,路边的茶园里,有戴月白围裙的阿公教孩童揉茶,有扎羊角辫的娃娃捡茶籽,笑声惊起一对山雀。
这是我记忆里的茶坊。茶魂笑了,五十年前,陈阿公就是在这儿许的愿,要让我永远守护这茶坊。后来他去了南庄,走前把我托付给你爷爷。你爷爷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茶坊,直到他去年冬天......
爷爷是在等您回来。韩林说,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小林子,替我看顾着茶坊,等茶魂回来的那天,替我给你陈阿公炒壶好茶
茶魂的眼眶泛起水光:你爷爷炒的茶,我还收在地窖的暗格里。等今晚月亮圆了,我带您去看。
这时,小桃儿举着个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采的野茶:先生!陈阿公说,今早的野茶能炒出最香的茶饼!她把篮往石桌上放,您瞧,我特意挑了最嫩的!
韩林接过竹篮,见野茶上还沾着露珠,芽尖的鹅黄里透着亮,像撒了把阳光。他伸手捏起根茶芽,轻轻一嗅,清甜的香气在鼻尖散开,像极了小时候陈阿公炒茶时,满屋子都是的那种暖。
这是...茶信的信。老龟从梁上爬下来,龟壳上沾着新茶末,这野茶是用养出来的,比往年更鲜。他舀了碗山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茶魂说的话:茶不是药,是天地的暖;春不是寒,是生机的藏。原来所谓,从来不是季节的开始,是天地的馈赠,是世世代代攒下的香。
原来这就是茶魂。小桃儿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茶末,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天不是突然暖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爷爷揉的茶青,要等够日子才最香。
尾声·茶韵长
傍晚时分,茶坊的灯笼全亮了。陈阿公的茶摊正支得热闹,十二个穿月白围裙的妇人守着茶案,手起手落间,茶青在锅里翻成绿浪,茶香像白雾般漫出来。老木匠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个新雕的茶印,印上刻着千揉百香纹,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这印能盖在茶饼上,以后谁要是学制茶,就来我这讨个。
韩林坐在木椅上,看小桃儿举着茶筅跑上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浅绿粗布衫,发辫上别着茶枝编的花,见他看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先生说,春分是藏香的日子,那我要给茶坊里的小茶魂写封信,告诉它们茶香了!
她清了清嗓子,唱道:春分到,茶魂醒,新茶满坊唱新谣;真心护,真情守,人间处处是新朝......
歌声飘得很远,惊起了茶坊边的山雀。韩林望着远处的茶坊,那里的灯火正翻涌,像在应和他的话。等明年春分,这些茶香会漫过更多的屋檐,暖更多的心,护更多的人。
夜渐深时,韩林躺在热炕头,听着窗外的雨声。雨落的声音像谁在轻轻炒茶,和着远处揉茶的轻响,织成张温柔的网。他摸出枕头下的茶印——那是白天小桃儿硬塞给他的,说是茶魂送的春信。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他掀开窗帘,只见只绿蝴蝶停在窗棂上,翅膀上沾着茶末,正歪着脑袋看他。见他出来,那蝶振翅飞进了夜色里,风裹着茶香涌进来,韩林裹紧被子,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不管多冷的冬天,只要心里揣着颗真心,总能等来香的——就像这茶魂的老茶坊,就像茶坊里的茶信,就像小桃儿眼里的光。
窗外,蝴蝶仍在盘旋,像在应和他的话。而更远处,茶坊的炒茶声正在月光下响起,溅起细小的茶屑——那是春分前三日的第一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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