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这日的晨雾裹着竹香,漫过镇外的青竹岭。韩林蹲在竹器坊的檐下,用竹篾拨弄着新剖的竹片——往年此时,竹片该泛着温润的玉色,摸上去像婴儿的手背,可今晨的竹片却硬得硌手,篾刀划上去作响,震得虎口发麻。
先生!小丫头举着片竹叶从竹林跑来,发辫上沾着露珠,周伯家的竹鼠阿圆卡在竹窖里啦!我今早去看,竹窖的顶棚结着层薄冰,阿圆的爪子冻在冰碴里,正啃竹根呢!她把竹叶往韩林手里一塞,叶底还沾着星点泥屑,您闻闻,这竹叶有股子涩味,像被谁拿生锈的刀削过!
竹鼠卡冰窖?韩林捏着竹叶在指尖转圈,叶梗地裂开道缝,露出里面鹅黄的叶尖。老龟驮着半筐晒干的枇杷慢悠悠爬来,龟壳上的水痕像撒了把碎盐——往年这时候,后山的笋芽该拱破土皮,可今晨他去井边打水,竟发现井里的水泛着浑浊的灰,水面漂着些细碎的冰碴,像撒了把碎玻璃。
怪了,虎子扛着竹耙从田埂晃过来,耙齿上挂着串野豌豆,豆荚干得能捏响,我家阿黄追着只花蝴蝶钻芦苇荡,现在卡在芦苇秆里出不来啦!他扒着芦苇荡往下看,苇秆间结着层薄冰,把阿黄的尾巴冻成了根红冰柱,这冰跟玻璃似的,比大寒那会儿还凉!
是启蛰的【雷锁】。韩林眯眼细看,芦苇秆上的冰面泛着幽蓝,隐约能看见些细纹,像谁在冰上画了幅水波纹。他把竹叶往老龟壳里一塞:走,瞧瞧去!话音未落,小丫头拽住他的衣袖:先生等等!李阿公在竹器坊摆了卖虫摊,说要卖春醒虫,我瞧着那虫茧不对劲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竹器坊走。老龟驮着枇杷在青石板上爬,龟壳上的水痕被体温焐化了,渗出点浅绿的汁水,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字。竹器坊的门前支着顶蓝布篷,篷下摆着几筐虫茧,茧壳裹得严严实实,像团团冻硬的云。周伯裹着粗布衫搓手:这是从山里挖的惊蛰茧,本该是惊蛰头一天最活泛的,可今早看......他掀开个茧盖,您瞧?
韩林凑过去,茧壳里蜷着只拇指大的虫,浑身半透明,触须结着冰晶,正抖着翅膀发抖。是启蛰灵!小丫头认出了它——上个月她在竹林捡蝉蜕,曾见过这只总爱趴在竹节上唱歌的小精灵。它的歌声像竹叶碰竹枝,沙沙簌簌的,孩子们总说能听见的声音从竹梢冒出来。
它肯定是冻坏了!虎子把竹耙往地上一插,我家灶膛烧得正旺,要不把它搬回去?启蛰灵闻言颤抖得更厉害了,身上的冰晶往下掉:不行......雷窖堵住了泉眼,我冷得唱不出歌......
雷窖?韩林蹲下来,用竹篾轻轻拨了拨启蛰灵身下的冰面。冰层突然地裂开条缝,露出底下浑浊的黑水——是条被冻住的溪流,原本该潺潺流动的水,此刻像根凝固的绳子,把泉眼死死堵住。启蛰灵蜷缩在冰缝旁,身上的冰晶随着黑水的寒气越结越厚,眼看就要被冻成冰雕了。
得把雷窖焐化!小丫头眼睛发亮,我奶奶烤红薯时,用稻草裹着烤,热得能捂手!她转身往山坳跑,不一会儿抱着捆稻草回来,发辫上的松针被体温融化了,滴着水落在冰面上,一声就结成了冰。
“我来燃火!”虎子拾掇了些枯枝,用打火石点燃,放置在雷窖旁边。火焰“呼呼”地吞噬着枯枝,火星“噼啪”地炸裂开来,坠落在冰面上转瞬即逝,仅余一缕白气。启蛰灵似乎稍感舒适,身上的冰晶逐渐消融了些许,露出底下淡蓝的身躯,宛如一块会呼吸的水晶。“尚不足矣!”韩林轻抚了下启蛰灵,冰凉得仿若一块玉。他褪下自己的棉袍,铺陈在冰面上,又将装茶的陶罐揣入怀中捂热,“小丫头,把你怀中的野豌豆取出!”小丫头旋即将豆荚塞入他手中——豆荚依旧冰冷,然豆粒却坚硬如小石子,“咔”地磕在陶罐上。“以体温捂之!”韩林将豆荚紧贴在启蛰灵身上,自身也挨着启蛰灵坐下。老龟不紧不慢地爬过来,将龟甲贴合在启蛰灵另一侧,龟壳上的水痕消融了些许,渗出些许浅绿的汁水,在冰面上勾勒出蜿蜒曲折的线条。虎子将火堆挪近了些,枯枝“噼啪”炸裂,火星溅落在启蛰灵四周,仿若降下一场星星雨。“仍有欠缺!”小丫头忽地高呼。她扯下自己的蓝布裙,裹在启蛰灵身上,发辫上的碎发沾染着汗珠,“我阿娘曾言,蓝布可聚水!”裙角甫一裹上,启蛰灵身上的冰晶便“唰”地融化了大半,露出底下半透明的身躯,恰似一片会飞的琉璃。“瞧!”虎子指向雷窖。冰层底下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黑水开始翻腾涌动,将冰缝撑得愈发宽阔。启蛰灵微微蠕动了一下,口中吐出一个亮晶晶的泡泡——此次泡泡中包裹着一滴清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落于冰面上,“滋啦”一声便融化了,却在冰缝中渗出一股暖意,将周遭的冰都捂软了。
是启蛰的歌!小丫头指着启蛰灵的嘴巴。它的嘴唇一张一合,虽然没有声音,却有细碎的水纹在空气中荡开,像在哼一首没写完的歌。泡泡越来越多,从它嘴里涌出来,每个泡泡里都裹着清水,落在冰面上,化成股股细流,沿着冰缝往泉眼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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