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尼的睫毛在月光下轻颤,胸腔里那股洪流撞得她肋骨生疼。
植入式共鸣器突然在耳后发烫,电流顺着神经窜进太阳穴——是康罗伊的意识波。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映出全息屏上跳动的绿色光斑,那光斑正以十七分钟为周期收缩膨胀,最终凝成人形轮廓时,连左眉骨那道淡疤都纤毫毕现。
我不是回来了......我是从未离开。
电子合成音混着地脉震颤的嗡鸣,在她耳蜗里炸开。
詹尼的手指死死抠住石栏,晶藤纤维在皮肤下泛起幽蓝,像要顺着血管爬进心脏。
她想起十六岁的康罗伊蹲在哈罗公学的橄榄球场边,用手帕替她擦膝盖上的血,那时他的眉骨刚被球棍磕出这道疤;想起三年前他在伯克郡庄园的地窖里,指着差分机图纸说地脉不是死物,是无数人用呐喊喂大的活物;想起七天前他在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句话:记住,所有被捂住的声音,都在等一个共鸣的喉咙。
启动声坟地图。她对着通讯器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这是她情绪翻涌时的习惯,用冷静的声线镇压心跳。
全息屏应声展开,英国地图上骤然亮起数百个红点,曼彻斯特纺织厂旧址、谢菲尔德矿工坟场、格拉斯哥码头罢工区......每个红点旁都跳出一行小字:1837玛丽·霍布斯请愿书、1842威廉·艾登工会宣言、1848码头工人血案记录。
把这些坐标同步给所有晶藤终端。她转身时斗篷扫过风琴塔的铜铃,清脆的响声里混着伦敦桥方向传来的汽笛——那是凌晨五点的报时汽笛,比平时早了四分钟。
爱尔兰西海岸的风裹着咸湿的海雾灌进考古坑,亨利·沃森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鹤嘴锄尖突然磕到硬物。上帝啊。他跪在坑底,用毛刷轻轻扫去覆盖在石头上的淤泥,凯尔特螺旋纹在晨光里泛着青灰,符文间还嵌着半枚锈蚀的铜哨——和康罗伊在剑桥图书馆发现的《都柏林地下音谱》里画的一模一样。
连接晶藤。他对着腰间的便携终端说。
石屑簌簌落在终端接口上,当最后一根晶藤触到石碑刻痕时,整个考古坑突然震动起来。
亨利踉跄着扶住木架,看见终端屏幕上的波形图像被风吹散的墨汁,瞬间分裂成上百条细流,每条细流都标注着年份和名字:1805纺织女工安妮·克拉克、1819彼得卢屠杀幸存者、1830威尔士煤矿难遗属......
试试1842年威廉·艾登。他对着空气说,手指悬在键上微微发抖。
谢菲尔德废弃墓园的监控画面突然切进终端——铁栅栏上的铁锈像被无形的手剥落,露出下面新刻的八小时工作;墓碑前的野蔷薇突然全部转向东方,花茎在地面划出一日不得闲的痕迹;最中央的老橡树后,一个穿着粗布工装的模糊人影举起了拳头,虽然没有声音,围观的工人们却突然哭着跪下来,千百个喉咙同时喊:八小时工作!
一日不得闲!
亨利的眼镜片蒙上雾气,他听见耳机里传来詹尼的轻笑:看来凯尔特祭司没骗我们——死者的执念,需要生者的喉咙来唱完。
神机营营地的伙房飘着馊掉的白菜味,埃默里·内皮尔捏着鼻子把药粉撒进泔水桶。
晶藤孢子在腐水里迅速增殖,不出半日,营里就会有二十个左右的士兵上吐下泻——足够他混进工具房了。
张师傅?他敲了敲维修棚的竹帘,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顿了顿。
苏州昆曲传人的腰板,哪怕在清廷的铜锁下也直得像根笛子。您手上的九鼎声锁铜管,每日校准的时候......他摸出微型共鸣器,在掌心按亮,可曾想过,用《牡丹亭》的水磨腔,替您阿爹唱段《皂罗袍》?
张师傅的手在铜管上微微发抖,指腹蹭过管身的刻痕——那是他阿爹被斩前,用指甲在囚车上划下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三天后,衡山地脉监测图上,压制场的蓝色屏障准时裂开十七分钟的缝隙,缝隙里渗出的声波波纹,和《牡丹亭》的工尺谱分毫不差。
詹尼在凌晨六点整合上所有报告时,怀表的指针正指向05:59:59。
她望着全息屏上跳动的红点,每个红点旁都开始浮现模糊的人影——玛丽·霍布斯的请愿书在曼彻斯特纺织厂旧址飘成雪,威廉·艾登的工会旗在谢菲尔德墓园升上天空,《牡丹亭》的水磨腔顺着衡山地脉爬上长城。
准备《静默宪章》最终版。她对通讯器说,指尖在五月一日的日期上停留了两秒。
窗外的伦敦桥开始泛白,戴红头巾的女工又站在桥头,怀里的石竹花开得正好——这次她怀里多了份报纸,头版标题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明日,听百年沉默说话》。
詹尼的指尖悬在全息屏的键上,晶藤纤维在腕间泛起幽蓝的光。
这是她连续第七次核对《静默宪章》的加密节点——曼彻斯特纺织工会的密钥在第37位,格拉斯哥码头工人的在第109位,连最偏远的威尔士矿工互助会都用康沃尔方言编了段绕口令作为验证码。他们需要的不是口号,康罗伊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是让沉默本身成为重量。她深吸一口气,按下确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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