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字脱口而出时,他忽然想起武汉旧书店的木质楼梯——某个梅雨季的午后,他蹲在积灰的旧书堆里翻到《铁路史话》,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照片:蒸汽火车喷着白雾掠过乡野,车窗外挤着二十几张晒得黝黑的笑脸,背景音里是此起彼伏的汽笛鸣响。
那声音像根火柴,地擦亮了被黑雾笼罩的记忆。
是了,他喉间溢出破碎的笑,指节深深掐进掌心的血痕里,我第一次听见汽笛,是为了给买不起票的老妇人多留半节车厢;第二次是华工队用三个月铺完半年的铁轨,他们举着铁镐喊康罗伊先生时,汽笛替我回答了所有欢呼。他抬起手,铁轨迷宫突然泛起暖金色的光——每道枕木的刻痕都在发光,约翰·史密斯的名字旁跃动着烫伤后仍坚持上工的身影,玛丽·奥康纳的刻痕里浮起她用围裙兜着热饼分给工人的模样,小汤姆的名字化作十二岁少年举着扳手跑向道岔的幻影。
这才是我的声音。康罗伊的声音陡然清亮,像蒸汽管炸开时迸溅的火星。
他指尖轻叩胸口,十英里外正在铺轨的工地、二十英里外钢水沸腾的熔炉、三十英里外刚完成铭名仪式的工棚,所有曾为铁路流过汗的人,他们的欢呼、呐喊、誓言,顺着地脉灵流向他涌来,在掌心凝聚成半透明的光矛——矛尖是刘大海用豁口铁锤敲下的第一枚道钉,矛杆缠着詹尼连夜绣的平安符丝线,矛尾缀着维多利亚偷偷塞进他公文包的镀金火车模型。
你说我是容器?他猛力掷出光矛,矛尖刺穿影子的齿轮心脏时,黑雾里炸开铁锈与血腥的气浪,不,我是他们的回响。
影子发出类似蒸汽锅炉爆炸的尖啸,崩解成千万枚锈蚀齿轮,坠入铁轨迷宫的深渊。
康罗伊还未松口气,后颈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月尘与断裂铁链编织的身影从血月中踏轨而来,每一步都在脚下延伸出微型铁路网,胸口悬浮的残缺铜钥正渗出幽蓝的光。
汝已胜过凡俗之惧。多重叠音像生锈的齿轮相互碾轧,可愿窥见未来?
三名至亲之魂换穿梭星轨之力,这是月廷最慷慨的馈赠。
康罗伊抹掉嘴角的血,目光扫过铜钥上刻着的楔形文字——那是他在敦煌莫高窟见过的星图残片,与萧无忌遗留的邪能纹路如出一辙。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武汉旧书店老板特有的清冽:你们总把交易当智慧,却忘了有人从不在秤上放砝码。
他反手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的青黑咒印骤然亮起——那是三天前为净化萧无忌邪能时留下的灼痕。
未完全消化的邪能如活物般窜上手臂,与刚从影子体内抽取的灵魂精魄纠缠,在他掌心化作旋转的蓝焰熔炉。
梦魇使者察觉不对,铁链手臂刚要收缩,康罗伊已扣住它腕间的月尘链,将熔炉狠狠按了上去。
去你妈的。他咬着牙低喝,熔炉里同时炸开邪能的腐臭与精魄的清冽,我要的,是你们藏在月核里的秘密。
月尘链在高温下发出哀鸣,一缕泛着银蓝的共振波被强行抽离,融入康罗伊的血脉。
使者在溃散前发出最后的嘶叫:祂已在月背睁开第三只眼......
自由号驾驶室的玻璃蒙着层薄霜,康罗伊猛然睁眼时,睫毛上的冰珠地坠在扶手上。
他能听见蒸汽阀规律的声,能闻到煤炉飘来的焦糊味,能触到操纵杆上熟悉的磨损纹路——但当他看向镜中时,瞳孔深处正缓缓转动着一圈青铜齿轮,像被月光浸透的机械钟表。
差分机终端突然发出蜂鸣,打印纸哗啦啦吐出新数据:宿主等级跃迁:伪神(初阶)。
解锁权限——跨维度意识投射、群体信念具象化、地月灵脉感知。康罗伊伸手接住飘下的纸页,指腹触到墨迹时,忽然想起母亲书房里那本《康罗伊血脉志》的触感——羊皮纸的粗糙,血契的灼烫,还有她跪在教堂整夜时,裙角沾着的晨露。
伯克郡老宅的书房里,罗莎琳德·康罗伊缓缓合上古籍。
烛火在她指节间摇晃,照见书页上被血契浸染的金纹正逐渐淡去。
她抬手掩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深灰裙上,像朵迟开的红玫瑰。你父亲当年......她对着空荡的书房低语,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若也能看清自己心里的光......或许我们就不必藏起这一切。
月球背面的陨石坑里,布满裂痕的黑色巨碑突然震颤。
碑身的古老铭文泛起血光,新的刻痕如活物般爬过石面:目标已觉醒,启动归巢协议被月尘覆盖的观测器镜头微微转动,对准地球方向——那里,一列喷着白雾的火车正驶向初升的太阳,车头的黄铜铭牌上,自由号三个大字在晨光里泛着暖金。
康罗伊将打印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马甲内袋。
他能感觉到,地月之间有根看不见的线轻轻颤动——那是刚解锁的灵脉感知,正传递着十英里外通车典礼的喧嚣。
但他的目光落在车窗映出的齿轮瞳孔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内袋里的小方块。
通车典礼结束后第七日......他低头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滴答,滴答,像在数着归期。
蒸汽火车喷出的白雾漫过车窗,将康罗伊的倒影揉成一片模糊的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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