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匹兹堡郊外的晨雾还未散尽,梅隆康罗伊联合钢铁厂的高炉钢架已在晨光中显出黑黢黢的轮廓。
康罗伊站在观礼台前,皮靴碾过未干的露水,指节捏着刚送来的情报纸页,油墨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鲍德温的手段比他预想的更狠:州议会的传票正在路上,船运工会的罢工让五大湖的铁矿船全锚在港口,连底舱的矿石粉都运不上岸。
康先生!詹姆斯·麦克莱恩从高炉基座下爬上来,工装后背洇着深色汗渍,安全帽绳在下巴上勒出红印,最后一层耐火砖半小时前封死了。他抹了把脸,指尖沾着耐火泥的白灰,可没有铁矿......话音顿住,老工程师的喉结动了动,没把高炉要成摆设的话说出口。
康罗伊把情报递给埃默里,后者刚从电报室跑过来,领结歪在锁骨处:宾夕法尼亚州法院的人明天到,船运工会那边......他扯了扯领口,他们咬定是工人自发抗议,可我查到鲍德温的人上周刚给工会账户汇了五千美元。
晨风吹起康罗伊的大衣下摆,他望着高炉顶端的风向标——那是詹尼亲手设计的铁鹰,此刻正朝着西北方微微颤动。亨利。他转身喊了声,技术总监立刻抱着差分机走过来,主板在晨雾里凝着细水珠。
调出全美废弃工业遗址数据库。康罗伊的指尖点在差分机屏幕上,蓝色电弧随着他的动作游走,底特律旧铸钢厂、克利夫兰拆船码头......七个红点依次亮起,这些地方堆着多少废铁?
亨利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初步估算,仅芝加哥废铁市场就有两千吨。
但要在三天内集中......
不需要集中。康罗伊打断他,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搭建的临时货场,发公告:捐献五十磅以上废旧铁器,换尊严铁路纪念债券。他顿了顿,五年本息兑付,加上铁路建成后十年内免费乘车权。
埃默里的眼睛突然亮了:民众要的不只是钱,是参与感。
铁路把他们的旧犁头、破锅铲变成钢铁动脉......他摸着下巴笑出声,这比报纸广告管用十倍!
消息通过电报线飞向全美时,康罗伊站在高炉前,看第一辆运废铁的马车碾过厂门。
那是个穿粗布裙的农妇,马车上堆着锈迹斑斑的犁铧,怀里还抱着个铁制摇篮:我丈夫修铁路时被落石砸了腿,这摇篮他亲手打的......她把摇篮递过来,眼眶发红,就当替他给铁路添块砖。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像台高速运转的差分机。
底特律的老工人用板车拉来报废的蒸汽锤,波士顿的主妇们把祖传的铸铁炉架塞进货车,甚至有群孩子用玩具雪橇拖着半块铁轨——那是从废弃的儿童铁路拆的,钉着1890年儿童节纪念的铜牌。
货场很快堆成了铁山,刘大海带着华工们用撬棍和铁钩分拣,汗水滴在锈铁上,冒出细小的白烟。
约翰·哈里森在费城的办公室里砸了茶杯。蠢货!他对着电话吼,话筒里传来手下颤抖的声音:捐铁的人太多,根本混不进去......混不进去就造!他扯松领结,盯着墙上的鲍德温家族徽章,找些含磷的废铁,掺硫也行,只要能让高炉炸——
但他没想到,刘大海的质检棚里立着台小型差分机。
当那个伪装成农夫的男人赶着马车靠近时,机器突然发出蜂鸣。
华工们冲上去,从车底的麦草里翻出半车泛着青灰色的铁块——含磷量超标三倍。
更要命的是,男人怀里还揣着个铜制引爆器,导线缠在铁块之间。
带下去。刘大海摸出块粗布擦手,目光扫过男人颤抖的手腕,康先生说过,总有人见不得别人修路。他转身把证物装进铅盒,铅盒上贴着致《纽约论坛报》的封条。
点火前夜,康罗伊站在高炉下。
月光漫过钢架,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那是最后一批捐铁的马车正在进站。
埃默里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晃着张报纸:头版,《鲍德温的钢铁阴谋》。他压低声音,州议会的人今早改了口风,说要重新审查起诉依据
康罗伊抬头望向天空,云层正在聚拢。
有冰凉的东西落在他的鼻尖——是雨丝。
他摸出怀表,詹尼刻的与子同轨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高炉的导火索引线就垂在他脚边,像条等待苏醒的蛇。
明天。他对着风说,声音轻得像句誓言,该让钢铁说话了。细雨在灯笼光晕里织成银网,康罗伊捏着导火索的手悬在火柴盒上方。
雨水顺着帽檐滴进后颈,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突然想起十二岁在哈罗公学被堵在储物间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湿冷,可那时颤抖的是膝盖,此刻跳动的是掌心。
“康先生?”詹姆斯·麦克莱恩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老工程师的工装外套裹着油布,雨水在他灰白的络腮胡上聚成水珠,“引信受潮的话,可能会延迟三十秒。”他指节叩了叩高炉基座,金属嗡鸣混着雨声,“但耐火砖温度够,等得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镀金神座:时代的齿轮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镀金神座:时代的齿轮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