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砸在木屋铁皮屋顶上,像有人在头顶撒下一把把钢珠。
李青山的靴跟无意识碾过地上的碎苹果核——三天前这里还是个果园,如今只剩枯枝在风里摇晃,倒成了天然的隐蔽所。
“星十字会?”他的手指停在玛丽亚指尖点住的山谷位置,指甲盖压得地图发出细微的脆响,“上个月他们烧了圣巴巴拉的墨西哥学校,我在唐人街收尸时,有个男孩手里还攥着半块彩绘陶片。”
玛丽亚的牛皮靴尖轻轻踢了踢桌下的账本残页,烛火在她眼角的刀疤上跳动。
那道疤是五年前白人警察用警棍砸的,当时她抱着被殴打的弟弟躲进教堂,结果连圣像都被泼了煤油。
“他们的补给车每周五走这条路,”她抽出插在腰间的柯尔特左轮,枪管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冷光,“运医疗物资的货车,后厢板会用铆钉加固——上周我让牧场的小伙子掀翻过一辆,里面装的是雷明顿步枪。”
李青山的拇指摩挲着袖口的盘扣,那里缝着康罗伊亲手绣的“慎”字。
他来洛杉矶前,乔治在伦敦的书房里拍着他肩膀:“这次不是抓人,是砸他们的牙。让全加州知道,华人不是待宰的羔羊。”此刻他盯着地图上的伏击点,喉结动了动:“需要多少人?”
“二十个牛仔,七个退伍兵。”玛丽亚从鹿皮袋里倒出一把子弹,铜壳在桌面滚成半圈,“他们里有三个参加过美墨战争,知道怎么在暴雨天打埋伏。”她突然倾身向前,煤油灯映得瞳孔发亮,“但我们不是为你——上个月有个墨西哥女孩被绑去做妓女,我在港口找到她时,手腕上的铁链刻着‘太平洋信托’的标记。”
李青山低头翻开随身的皮夹,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全家福:穿对襟衫的父母站在广州码头,五岁的他攥着父亲的衣角。
“我懂。”他说,声音像砂纸擦过枪管,“夜枭行动,周五晚九点。”
誓师会是在果园的老杏树下举行的。
李青山从怀里掏出黑旗时,八名特工的呼吸声突然重了——那是用康罗伊从伦敦寄来的乌木染的,“兴汉先锋”四个字是詹尼用金线绣的,针脚细密得能数清。
“此战若败,尸骨无归。”他将旗子插在泥里,雨水顺着旗面淌进焦黑的杏树根,“若胜——”他望向东南方被雨雾笼罩的唐人街,那里的灯笼该亮了,“则孩子们能安心上学,不用躲在烧了一半的店铺里啃冷馒头。”
没有人说话。
月光突然撕开云层,照亮八把插在泥里的刀。
刀刃上的水痕像眼泪,又像未干的血。
周五的雨比预报的更猛。
李青山的粗布衬衫早被浸透,贴在后背上像块冰。
他蹲在路坎下的灌木丛里,手表的荧光指针指向一点零五分——还有十二分钟,车队该到了。
“头儿,铁蒺藜埋好了。”身边的阿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的墨西哥宽檐帽歪着,露出耳后醒目的龙形刺青——那是旧金山堂口的标记。
李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触到藏在帽檐里的短铳,冰凉,却踏实。
一点十七分,引擎声裹在雨里传来。
李青山的瞳孔骤然收缩——两辆封闭式货车,车灯全灭,像两头潜行的野兽。
他摸出嘴里的草茎,轻轻吹了声口哨。
马队从侧翼冲出时,货车司机显然慌了。
第一辆试图加速,左前轮“咔”地陷进铁蒺藜,橡胶轮胎发出绝望的嘶鸣。
第二辆急刹,后厢门猛地弹开,六个举着温彻斯特步枪的身影冲出来,雨水在他们肩章的星十字标志上反光。
“放下武器!”李青山的左轮顶在第一个护卫的后颈,枪管还带着体温。
对方僵了僵,步枪“当啷”砸在泥里。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陆续举起手,雨水顺着他们颤抖的指尖往下淌。
后厢门打开的瞬间,阿福骂了句粗话。
成箱的雷明顿步枪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箱子上果然贴着“医疗援助·波士顿教会”的标签,墨迹被雨水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李青山扯下标签,指甲掐进木头:“体面人连杀人都要披层皮。”
他蹲下身检查弹药箱,突然听见怀表的震动——康罗伊特制的电报器藏在表盖里,短而急的震动是“确认”,长而缓的是“有变”。
此刻表盖贴着皮肤,传来三下短震,像心跳。
李青山抬头望向东北方,那里的雨幕里,纽约的电报机应该正“滴滴答答”吐出密文。
埃默里·内皮尔的钢笔尖,大概正悬在“夜枭行动成功”的电文上,准备签上他花体的名字。
而在更东边的大西洋上,乔治·康罗伊站在伦敦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敲着刚收到的加密电报。
楼下的煤气灯在雨里晕成橘色的雾,他望着泰晤士河上的货轮,突然笑了——罗斯柴尔德的账本,星十字会的武器,太平洋信托的伪装,所有碎片终于拼成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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