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车把的手在汗布里打滑,胡同口的槐树叶被风卷着擦过车篷。城墙上的青天白日旗歪歪扭扭地飘,混着灰扑扑的硝烟味直往鼻子里钻。这北平城怎么跟我那时候不一样了?青砖墙上满是弹孔,炸碎的琉璃瓦堆在街角,活像我拉车摔碎的瓷碗。
“祥子!发什么愣!”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回头就见白巡长推着自行车追上来,警帽檐下的眼睛瞪得溜圆,“东四牌楼那边刚挨了炮,你还敢往城里闯?”
我喉咙发紧,把车往路边靠了靠。这白巡长说话的架势、走路的派头,和我记忆里的简直一模一样。可他身上的警服补丁摞补丁,腰间还别着把生了锈的盒子炮,这在我那时候是断断见不着的。“我就想着......拉趟活。”
“活?”白巡长嗤笑一声,车铃铛叮铃当啷响,“日本人都打到通州了,拉车的不是躲地窖就是扛枪上战场,你倒好,还惦记着挣铜子儿?”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了吗?宋哲元的大刀队要跟小鬼子拼了。”
我心里猛地一震。大刀队三个字让我想起刘四爷院里那口寒光闪闪的鬼头刀,想起虎妞难产时我攥着刀把的手。那时候我以为日子最难不过如此,现在才知道,这世道比我想的还要狠。“巡长,您说......咱们能赢吗?”
白巡长没回答,只是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远处传来闷雷似的炮声。槐树叶子簌簌往下掉,有片正巧落在他肩头,像极了送殡时撒的纸钱。“祥子,你还记得德胜门城楼的野鸽子吗?”他突然说,“小时候我总在城根下掏鸟窝,那时候天多蓝啊。”
我点点头,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城时,也是被城楼上盘旋的鸽子惊住了。它们扑棱棱的翅膀划过晴空,把我对好日子的盼头都扇得活泛起来。可现在,那些鸽子怕是早被炮火惊得没了踪影。
“得找个地方躲躲。”白巡长推了把自行车,“西什库教堂那边还算太平,你要是没地儿去......”他话没说完,街尾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我和白巡长同时转头,就见三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架着个年轻姑娘往胡同里拽。姑娘的布鞋掉了一只,乌黑的头发散开,像条被扯乱的黑绸缎。“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她挣扎着,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
白巡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已经摸到了枪柄。“光天化日之下......”他骂了句脏话,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车把撞到墙根,发出刺耳的声响。
“松手!”我攥住其中一个汉子的手腕。他回头瞪我,三角眼里凶光毕露,嘴角还沾着半根卷烟。“哪儿来的臭拉车的?少管闲事!”他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朝我面门砸来。
我侧身躲开,肩膀却重重撞在墙上。这一下撞得我眼冒金星,可那姑娘的哭声还在耳边。恍惚间我又看见虎妞躺在床上,血染红了褥子,她攥着我的手说“祥子,救救咱孩子”。这股子狠劲涌上来,我抄起墙角的半截砖,照着那汉子脑袋就拍了下去。
血溅在青砖墙上,像泼了碗朱砂。另外两个汉子愣住了,姑娘趁机挣脱,跌跌撞撞跑到我身后。三角眼的汉子瘫在地上抽搐,另外两人反应过来,掏出短刀就扑过来。白巡长的枪响了,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惊起墙头上的几只乌鸦。
“滚!”白巡长举着冒烟的枪,声音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冷。那两人屁滚尿流地拖着同伙跑了,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姑娘蹲在地上呜呜哭,我这才看清她脖子上有青紫的掐痕,蓝布旗袍的盘扣掉了两颗。
“多谢二位爷......”她哽咽着要下跪,被白巡长一把扶住。“使不得使不得,这兵荒马乱的......”他掏出手帕递给姑娘,转头看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祥子,行啊,还挺有种。”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喉咙干得发疼。那半截砖还攥在手里,指缝间渗着血。“巡长,这......”
“先找个地方安顿她。”白巡长把枪插回腰间,“日本人还没进城,城里的畜生倒先闹腾起来了。”他弯腰捡起姑娘的鞋,拍了拍上面的灰,“姑娘,你家在哪儿?”
姑娘摇摇头,眼泪把脸上的灰冲出两道沟。“我从通州逃出来的,家里......都没了。”她攥着白巡长的手帕,声音小得像蚊子,“这位大哥......能收留我一晚吗?我能做饭、洗衣服......”
白巡长为难地看向我。我知道他家里也不宽裕,老婆孩子挤在一间小屋里,哪里还容得下外人?可姑娘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刚落进泥里的鸽子,让我想起虎妞难产那天,隔壁屋传来的婴儿啼哭——那哭声最后也没留住。
“去我那儿吧。”话出口才反应过来,我那间破土坯房,除了张破床和个掉了漆的木柜,什么都没有。可姑娘眼里突然亮起的光,让我想起自己第一次买上车时,车把上系着的红绸子在风里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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