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运笔如疯魔,身体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每一次落笔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劈砍一座无形的大山。桑皮纸在连续的、狂暴的冲击下痛苦呻吟,边缘的纤维不堪重负地翻卷、撕裂。枯槁槁的身影在灯影里狂舞,破袍的衣袂卷起微尘。酒肆里只剩下那支秃笔刮骨的嘶鸣,和他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的喘息。
写到“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时,笔锋陡然慢了下来,沉滞得如同拖动着万钧锁链。字迹变得凝重、滞涩,每一笔都像在泥泞中跋涉,在血污里拖行。墨色深沉得化不开,凝聚着千钧的悲怆怆和绝望的讽刺。他握笔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枯瘦的身体筛糠般抖动,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困兽般的呜咽,那呜咽被牙齿死死咬住,在口腔里闷雷般滚动,却冲不出紧闭的嘴唇。
“生——男——埋——没——随——百——草!”
当最后一个“草”字,那拖着长长尾钩的一笔,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狠狠凿落时,桑皮纸终于发出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般的“嗤啦”声响!
大半张承载着血泪控诉的诗稿,竟被那狂暴的力量硬生生从中间扯断!
断裂的纸页飘飞起来,像一只折翼的残蝶。
就在这纸裂的刹那——
“呃啊——!”
一直死死压抑在杜甫喉咙深处的呜咽,再也无法遏制,终于冲破齿关,化作一声撕心裂肺、如同灵魂被整个扯碎的痛吼!他枯槁槁的身体如同被最后一根弦崩断,猛地向后一仰,头颅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灰败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火气,变成一种濒死的、近乎透明的灰白。唯有那双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深处那熔岩与寒冰对撞的光芒,在纸裂声和他自身痛吼的刺激下,轰然爆裂!他死死攥着那半张撕裂的、边缘染着自己掌心血污的诗稿,指缝间的鲜血洇得更深,像握住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又像抓住了唯一能证明自己尚未彻底沉沦的救命稻草。
狂潮般的悲愤和毁灭意志,如同挣脱枷锁的远古凶兽,以杜甫撕裂的灵魂为核心,以那断裂的染血诗稿为媒介,轰然爆发!
嗡——!
紧贴在我胸口的诗魂石,瞬间不再是烙铁——它变成了一颗在胸腔里引爆的炸弹!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精神意志构成的冲击波,如同投入死水的陨石,以杜甫为中心轰然炸开!
轰!
酒肆正中央那张早已摇摇欲坠的破木桌首当其冲。无形的力量如同亿万钧重锤砸落,桌面应声四分五裂!木屑、碎陶片、浑浊的酒液、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如同被飓风裹挟的垃圾,尖啸着向四周激射!靠得最近的苦力汉子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攻城槌砸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砰”地撞在夯土墙上,震落一片灰尘,嘴角鲜血狂涌。
哗啦啦!
酒肆唯一那扇蒙尘的破窗,窗棂棂剧烈震颤,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窗纸早已千疮百孔,此刻上面沉积多年的厚重污垢簌簌簌簌剥落,露出后面幽深的黑暗。
呼——!
油灯那原本被杜甫狂暴笔风压得奄奄一息的火焰,在这一刻如同被浇了滚油,骤然蹿起!昏黄孱弱的火苗瞬间暴涨数倍,颜色转为一种刺目的、近乎惨白的炽亮!火舌疯狂扭动着,贪婪地向上舔舐舐低矮的、被油烟熏得漆黑的木梁,发出“噼啪噼啪”的爆响,浓烈的灯油焦糊气味瞬间盖过了酒肆里所有的污浊气息!
整个酒肆的空间都仿佛在呻吟、扭曲!光线变得光怪陆离,墙壁上那些经年累月的油污痕迹仿佛活了过来,像无数丑陋的虫子在蠕动爬行。脚下坑洼不平的泥地传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震颤感,如同沉睡的地龙被惊扰。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精神威压,混合着极致悲怆怆与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拍打在酒肆里每个人的意识之上!
“啊——!”小贩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抱着他的破包袱瘫软在地,裤裆裆瞬间湿透,腥臊的尿液混着地上的污渍淌开。
“呃……”靠墙的苦力双眼翻白,身体抽搐了几下,彻底晕死过去。
老掌柜那具干瘪的身体抖得像深秋最后一片枯叶,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状若疯魔的杜甫,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管深处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抽气声。
风暴的中心,杜甫的身体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嘴角溢出一丝混合着血沫的白沫。他枯槁槁的脸上,灰败的死气与眼中那尚未熄灭的、淬火般的冰冷决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神态。他死死攥着那半张染血的断稿,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着森森白骨的颜色,仿佛那是他破碎生命唯一残存的锚点。
“走……”那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气息喷吐间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离开…这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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