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通讯的忙音,如同最后一声丧钟,在死寂的酒店房间里回荡,然后彻底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窗外S国繁华的夜色依旧喧嚣,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却仿佛与这个房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厚重的隔音玻璃。
顾言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感官提升到了极致。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栀身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那句“清道夫出动”带来的恐怖回音。物理层面的追杀……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学生竞赛的范畴!
林栀缓缓放下了那台屏幕已经恢复单调、却仿佛散发着无形血腥气的老人机。她的指尖依旧冰凉,但那份因透支而产生的颤抖,却奇异般地停止了。极致的危机,像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一切杂念和虚弱,只留下一种近乎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她没有立刻回答顾言关于撤离的询问,而是缓缓走到房间的电源总控开关前,伸出手,毫不犹豫地——
啪嗒。
一声轻响。
房间内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光晕,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惨淡的条纹,勾勒出家具冰冷的轮廓。
黑暗降临的瞬间,顾言的身体反应快过思考,瞬间侧身贴墙,隐入阴影之中,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这是面对未知威胁时最本能的反应。
林栀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单薄,但她的姿态却没有任何慌乱。她走到窗边,并没有完全拉开窗帘,而是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拨开一丝缝隙,那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地、一寸一寸地审视着楼下街道、对面建筑、停车场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她的呼吸平稳得可怕。
几分钟后,她放下窗帘,转过身,面向顾言所在的阴影。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反射着微弱的窗外光,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计算、权衡,以及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奇异平静。
“通道不能走。”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没有了丝毫犹豫和疲惫,“信号中断得太彻底。‘家’可能已经……暴露了。他们给出的通道,九成是陷阱。”
顾言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那……”
“留下。比赛。”林栀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舞台。”
顾言瞬间明白了她的选择,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再次‘完全醒来’!而且一旦暴露,‘星轨’和‘清道夫’绝不会……”
“他们不会在赛场上下手。”林栀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题,“众目睽睽之下,国际赛事期间,他们需要‘意外’,需要‘合理’。比赛过程,反而是现阶段最‘安全’的屏障。”她顿了顿,声音里渗出一丝讥诮,“他们想要数据,想要看‘钥匙’……那就给他们一场永生难忘的‘数据盛宴’。”
顾言沉默了。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撤离的风险更大,留下比赛,虽是绝境,却也是唯一能主动掌控节奏、甚至反击的机会。但……代价呢?
“顾言。”林栀忽然叫了他的名字,这是极少有的情况。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我需要你做三件事。”
“说。”顾言没有任何犹豫,从阴影中走出,站到她面前。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跟随。
“第一,彻底扫描这个房间。所有可能的监听、监视设备,包括酒店自带的系统漏洞。我要这里绝对干净五分钟。”
“第二,联系你在国内最可靠、最隐蔽的信道。准备接收一份最高优先级加密数据包。一旦我开始,‘钥匙’激活过程的原始数据流会实时备份传输出去。如果……如果我失控,或者‘消失’,确保这份数据能送到‘家’指定的最后一个安全节点。”她的语气平淡,却像是在交代后事。
“第三……”她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黑暗,落在顾言脸上,“……看好陆琛。下一场比赛,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引导我,逼我露出破绽,或者……尝试触发‘回收’协议。我需要你……干扰他。用任何必要的方式。”
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艰难,一件比一件危险。尤其是最后一件,几乎意味着与陆琛的彻底决裂和正面冲突。
顾言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退缩:“明白。房间扫描已完成初步排查,没有发现异常,我会进行深度清扫。信道十分钟内可以准备好。陆琛……”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冷光,“……交给我。”
“谢谢。”林栀的声音极轻,几乎微不可闻。这是她第二次道谢。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浴室。黑暗中传来轻微的水流声。她在用冷水强行刺激感官,保持最后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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