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的晨露总能浸软银穗草的绒毛,七岁的林星回蹲在丹房阶前,指尖沾着草绒往落月剑的剑穗上缠。
青石板上摊着草药图谱,“龙须芝” 旁被他画了个歪扭的小老虎,尾巴还翘得老高。
“星回,过来。”
清虚子的拂尘扫过门槛,带起细碎的草屑。
“今日不学认药,先练吐纳。”
孩子立刻蹦起来,草拂尘往肩上一扛,学着道长的模样稽首: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来也!”
话音未落,就被自己的长袖子绊倒,摔在银穗草丛里,惹得晒药的了尘大师佛珠转得更快,闷笑出声。
丹房中央的蒲团被阳光晒得温热。
清虚子让星回盘膝坐好,自己则端坐在对面,拂尘平放在膝头:
“吐纳者,吐故纳新也。”
“先张口吐尽浊气,再以鼻吸入清气,引至下丹田。”
“看到你脐下三寸处了?”
星回瞪圆眼睛低头看,肚子一鼓一瘪:
“道长,这里会鼓起来吗?像装了蜜饯似的?”
他攥着月纹玉坠,玉坠贴在脐上,凉丝丝的倒真像块冰蜜饯。
清虚子无奈点头,抓起孩子的小手按在自己肋弓下:
“随我呼吸。吸气时,让这里顶着手心;呼气时,慢慢收回,口唇缩成口哨状,数到七再‘扑’地吐尽。”
第一遍练习,星回呼得太急,差点把自己呛到,咳得脸通红:
“无量你个天尊,这气不听话!”
第二遍又吸得太满,肚子鼓得像个皮球,半天憋不出气来。
清虚子指尖轻点他的眉心:
“心要静,莫胡思乱想。听,耳听己息,目微闭,似看非看。”
孩子依言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丹炉里艾草的香气,指尖的玉坠渐渐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气息像山间的溪流,顺着道长说的 “丹田” 往下淌,口中还生出甘凉的津液。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 “炼精化气” 的滋味,忍不住咂咂嘴:
“道长,嘴里甜甜的!”
“咽下去,那是养生之宝。”
清虚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寻常人初学吐纳,需三五日才能生津,这孩子竟一刻钟便成了。
待星回又练了五个循环,他忽然道:
“试试站着练。”
“脚与肩宽,膝微曲,双手自然下垂。”
这正是道家吐纳的站立式身法。
星回刚站定,忽然瞥见院角的老槐树,树干笔直却根须盘结,莫名觉得该学树的样子。
他悄悄调整姿势,臀部往后微坐,似靠非靠,双手在胸前虚抱,竟隐隐有了浑圆桩的雏形。
“谁教你的?”
清虚子的声音带着惊色。
他快步上前,指尖搭在星回肩头,只觉孩子周身气息虽弱,却如溪流绕石般圆融,竟暗合 “阴阳平衡” 的要义。
星回睁着懵懂的眼睛:
“看槐树呀。树站得稳,风刮不动,道爷也能站得稳!”
他说着晃了晃身子,竟真如老树盘根般纹丝不动,还得意地扬下巴。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厉害吧?”
了尘大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佛珠在掌心转得飞快:
“此乃天赋异禀,是关家武学与道家心法的缘分。”
他看向清虚子。
“该教他桩功了。”
接下来几日,星回每日天未亮便在院中的银穗草丛里站桩。
起初双腿抖得像筛糠,不到一刻钟就瘫坐在草里,嘴里嘟囔着 “无量你个天尊,腿要断啦!”
可第三日竟能坚持半柱香,第七日站满两刻钟,额头的汗滴落在草叶上,也不肯挪动半分。
清虚子看在眼里,悄悄将《抱朴子》翻到 “金丹篇”,指尖在 “凡学道者,当先炼形” 上反复摩挲。
这日午后,星回正站桩,忽然听见观外传来异响。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气息瞬间沉至丹田,竟比平日站得更稳。
只见三名黑衣人手握短刀闯进来,为首者面罩上绣着东厂的飞鹰标记,目光直刺丹房:
“奉曹公公令,查抄逆臣余孽!”
清虚子的拂尘 “唰” 地竖起,银丝绷如钢针:
“雾隐观岂容尔等撒野!”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短刀直劈过来,刀风扫得阶前银穗草纷纷倒伏。
道长足尖点地跃起,拂尘银丝如网般罩向对方手腕,正是崆峒派的 “流云拂尘功”。
另两名黑衣人见状,立刻扑向站在草丛里的星回。
孩子吓得心脏狂跳,却莫名想起站桩时的要领,双脚似生根般钉在原地,双手下意识环抱胸前。
一名黑衣人抬腿扫他膝盖,却被星回无意间使出的 “沉肩坠肘” 卸了力道,自己反倒踉跄了两步。
“小崽子倒有几分蛮力!”
黑衣人怒喝着挥刀砍来。
星回抱着落月剑就地一滚,恰好撞翻了晒药的竹匾,金银花与艾草撒了对方一身。
他趁机爬起来,学着清虚子的样子甩动草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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