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得功闻言,脸上那点虚假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语气带着明显的推诿:“账册?哎呦,沈郎中,您来得不巧啊。前些日子巡抚大人巡视边防,把近三年的账册都调去行辕核对了,还没送回来呢。至于粮库库存……”他扭头看向身旁一个胖乎乎的武官,“王管粮,你跟沈郎中说说。”
那王管粮官上前一步,苦着脸,搓着手道:“回沈郎中,粮库……粮库存粮确实不多了,末将昨日刚清点过,满打满算,也就够全军……十日的用度。”他眼神闪烁,不敢与沈砚秋对视。
“十日?”沈砚秋眉峰微挑,目光锐利地看向王管粮,“据本官离京前所阅户部拨粮记录,延绥镇上月应入库军粮五千石,何以仅够十日?”
王管粮额角见汗,支支吾吾:“这个……路途损耗,还有……还有之前接济了一些流民……对,接济流民了!”
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连那户部小吏都听得直皱眉头。苏清鸢更是暗自冷笑,接济流民?这理由找得可真“贴心”。
沈砚秋没有立即戳穿,他知道,初来乍到,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硬逼无益。他目光转向马得功,正要再问兵员名册之事,眼神掠过马得功腰间时,却猛地一凝。
马得功那质地不错的犀角腰带旁,赫然悬挂着一枚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雕工精巧,形制却非中土常见,更重要的是,玉佩边缘刻着一个细微的、形似鹰隼的标记——沈砚秋记忆力极佳,他清楚地记得,在离京前查阅一些关于后金商贸的零星卷宗时,曾见过类似的图案描述,这似乎是关外某个与后金关系密切的大商号的独特标识!
一个大明边军的副将,竟然随身佩戴着可能与后金有关的商号玉佩?是巧合?是无知?还是……
沈砚秋的心缓缓沉了下去,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便将目光重新移回到马得功脸上,接上了之前的话题:“既然账册暂不在营中,那便先查阅兵员名册吧。另外,本官需要亲赴粮库,实地查看。”
马得功见沈砚秋没有紧抓着账册和存粮数量不放,似乎松了口气,但听到要亲赴粮库,眉头又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笑道:“沈郎中一路劳顿,不如先安顿下来,歇息一晚,明日再办公务不迟。末将已命人准备了营帐……”
“军务紧急,耽搁不得。”沈砚秋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还请马副将即刻安排。”
马得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鸷,但终究没再反对,挥了挥手对身旁人道:“去,取兵员名册来。王管粮,你带沈郎中去粮库。”他特意加重了“你带”二字。
王管粮脸色更苦了,喏喏称是。
沈砚秋不再多看马得功一眼,转身示意苏清鸢等人跟上。在转身的刹那,他用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那枚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的玉佩。
看来,这延绥镇的水,比娘子关的山道还要深,还要浑。贪腐军饷或许只是表象,那枚玉佩背后隐藏的,恐怕是能捅破天的通敌勾当。他摸了摸袖中那本格斗术残页,又感受了一下怀中那份来自崔应元的“铁证”的硬度,眼神渐冷。
而这粮库之内,等待他的,绝不会仅仅是发霉的陈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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