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果然聪慧。”她没有直接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语气平和,“那位老大人确曾嘱咐,若遇真心为民、敢于任事之官,可酌情相助。今日见大人为军粮之事忧心,行事果决,且宁拒乡绅挟制而不改初心,故才冒昧建言。”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暗示了与徐光启的关联,又点明她出手相助是出于对沈砚秋为官之道的认可,而非单纯受人所托。
沈砚秋心下明了,不再追问。徐光启这条线,是他重要的依仗之一,不宜过早暴露太多。这林墨雪无论是否与徐光启有直接关联,她此刻带来的“迅捷麦”,无疑是解他燃眉之急的关键。
“无论如何,姑娘此恩,沈某与米脂乡勇营上下,铭记于心。”沈砚秋郑重道,“姑娘既精于医道,又通晓农事,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暂无去处,沈某恳请姑娘暂留米脂。一来,此种试种,离不开姑娘指点;二来,营中弟兄与流民百姓,亦缺良医。”
他没有提及任何招揽之意,只从实际需求出发,言辞恳切。
林墨雪看了看帐外已沉下的夜色,以及远处乡勇营中依稀的灯火,略作思索,便点了点头:“如此,便叨扰沈大人了。此种试种,民女确需观察一段时日。至于行医,本是分内之事。”
沈砚秋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有她在,这种子的试种便多了几分把握。
“林姑娘深明大义。”他顿了顿,又道,“营中条件简陋,我即刻让人为姑娘安排住处。日后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
这时,一直在旁安静聆听的另一位林医女走上前来,对林墨雪轻声道:“林姐姐若不嫌弃,可与我同住。我那里虽也简陋,但还算干净,药材也齐全些。”
林墨雪看向她,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真诚的笑意:“那便多谢妹妹了。”
沈砚秋见她们相处融洽,也稍感宽慰。他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束干枯的麦株上。
希望,已然播下。但能否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扎根、抽穗、结出足以扭转局面的果实,仍是未知之数。乡绅的冷眼、潜在的破坏、天时的无常,以及这“迅捷麦”本身可能存在的风险,都如同沉甸甸的土块,压在这刚刚埋入土中的微小种粒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束麦株小心收起。明日,当第一粒种子落入新翻的泥土时,便是一场与时间,与困境的无声较量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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