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只是想厘清赋税,你是想借此,撬动整个米脂乃至延安府的僵局?”李之藻的声音低沉下来。
“积弊如山,非猛药不能去疴。”沈砚秋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学生人微言轻,独木难支。故而冒昧前来,恳请老先生相助。老先生在本地士林中素有清望,若能登高一呼,联络那些尚有良知、不愿同流合污的开明乡绅,支持改革,至少使学生不至孤立无援。同时……”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学生需要更多、更确凿的证据,不仅是乡绅‘诡寄’之证,更是……知府大人与王府管家往来勾连,涉及贪墨、尤其是赈灾粮款的实据。巡按御史已有回音,需待其按临之时,方能一举奏效。”
李之藻靠在藤椅背上,闭上双眼,手指揉着眉心,久久不语。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那檀香细烟袅袅盘旋。沈砚秋知道,这位老者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出山,意味着将再次卷入他早已厌倦的官场纷争,面对未知的风险;不出,则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或许能改变米脂现状的机会溜走。
终于,李之藻睁开眼,眼中那份疲惫被一种决断的光芒取代。他坐直身体,看着沈砚秋,缓缓道:“徐光启在信中提到你时,只说你有经世之才,心系民生。如今看来,他还是说得保守了。”他指了指桌上的《疏议》和线索摘要,“这些东西,留在老夫这里。”
沈砚秋心头一松,知道事情成了大半,躬身道:“多谢老先生!”
“不必谢我。”李之藻摆了摆手,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却多了几分肃然,“老夫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这米脂县众多衣食无着的百姓,也是为了心中那点未曾完全泯灭的书生意气。联络乡绅之事,老夫会试着去做。至于你要的那些‘实据’……”他沉吟片刻,“老夫辞官多年,一些故旧门生早已疏远,不敢保证什么,但会尽力暗中查访。王府和知府那边,树大根深,你务必谨慎,没有万全把握,绝不可轻举妄动。”
“学生谨记老先生教诲。”沈砚秋郑重应道。
离开李宅时,天色依旧阴沉,沈砚秋的心头却仿佛透进了一丝光亮。李之藻的承诺,意味着他在米脂终于找到了一个重量级的盟友,不仅能在士林乡绅中争取支持,更可能为他打开通往更高层罪证的大门。然而,他也清楚,李之藻的暗中查访,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一旦被赵德福或知府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重新关闭的、看似普通的木门,心中暗道:这米脂的棋局,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但接下来的每一步,也必将更加凶险。李之藻这条线,能牵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又能为他争取到多少喘息的空间和时间?这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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