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得很快,思路清晰。这些措施融合了他对明代“一条鞭法”得失的理解,以及现代税收公平、效率的原则,虽然只是初步构想,但方向明确,直指米脂赋税混乱的核心。
写完后,他吹干墨迹,将这份《米脂县赋税厘革疏议》小心卷起。这并非正式的公文,而是他理清思路、准备后续行动的纲领。
第二天,他将王书吏唤来。
“王先生,这是我这几天琢磨的关于赋税的一些想法,你看看。”沈砚秋将卷轴递过去,“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先摸清米脂真实的‘家底’。你根据县衙现有的档案,特别是十年内的旧册,再结合我们这次走访的情况,核算一下,按照朝廷正税额度,米脂县理论上每年应征收的田赋、丁银总额是多少?再对比一下近三年来,县衙实际入库的数额,看看缺口有多大。”
王书吏展开卷轴,越看神色越是凝重,眼中也渐渐放出光来。“大人…您这章程,若真能推行,实乃米脂百姓之福啊!只是…”他兴奋之余,又不无担忧,“清丈田亩,严查诡寄,这…这触动的是所有乡绅,乃至王府的利益,恐怕…”
“我知道。”沈砚秋平静地点点头,“所以要先核算清楚。有了确切的数据,我们才能知道缺口到底有多大,才能知道那些乡绅、还有王府,到底通过这种方式,逃避了多少本该属于朝廷的赋税。这就是我们将来和他们谈判,或者…斗争的底气。”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们现在明面上不再与赵德福硬碰,转而梳理赋税,在那些人看来,或许是退缩,或许是转移目标。他们或许会观望,或许会阻挠,但绝不会想到,我们真正要动的,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王书吏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卷轴收好。“老夫明白了。核算账目之事,交给老夫。只是这需要时间,而且…县衙里能完全信任、并且精通算学的人手,实在不多。”
“无妨,仔细为上,稳妥第一。”沈砚秋叮嘱道,“此事机密,除你之外,暂不宜让更多人知晓详情。”
王书吏领命而去。书房内恢复了寂静,沈砚秋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他自己拟定的《疏议》上。赋税改革是一条比直接查抄贪腐更艰难、更漫长的路,因为它触及的是整个利益格局。但这也是扎根地方,真正掌握实权,为民请命的必经之路。
他想起巡按御史回信中那句“暗中收集”,想起王书吏正在秘密进行的赈灾粮调查。明线与暗线,整顿吏治与厘清财政,这几条线必须齐头并进。而赋税这条明线,一旦开始推动,必然会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怎样的涟漪,引来何种的反扑?那些依靠旧有规则吸血的乡绅们,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利益被触动。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前方隐约浮现的,更为错综复杂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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