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的心猛地揪紧。他来自现代,在史书上读过“饿殍遍野”这个词,但文字的描述,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震撼。这就是大明王朝的腹地,这就是他即将赴任的陕西。
他沉默地看着,没有立刻让老苍头施舍随身带的干粮。这点粮食,对于这漫长的官道两旁不知还有多少的流民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走吧。”他放下车帘,声音有些发涩。
马车缓缓从流民中间驶过,那些绝望的目光仿佛有形质一般,穿透车壁,烙在他的背上。
行出不远,路过一个尚有几分人烟的驿站。沈砚秋下车稍作休整,那驿卒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兵,一边给他倒着浑浊的茶水,一边絮叨:“这位老爷是往西边去?唉,这光景……一年比一年难熬。老天爷不下雨,地里颗粒无收,可官府的辽饷、剿饷、练饷,一样也少不了,催缴的衙役比阎王派的鬼还凶!农户家里能卖的早卖光了,实在活不下去,要么投了闯王,要么就只能像刚才道上那些,出来逃荒,等着饿死……”
老驿卒摇着头,叹着气:“咱们这驿站,往年还有些过往客商,如今……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活人影子。米脂那边,更是乱得没法说,听说王府的人把好地都占完了,剩下的还要缴重税,这不是逼人造反吗?”
沈砚秋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陶碗边缘摩挲。驿卒的话,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他心湖,将他离京时那点因决绝而生的豪气,渐渐压沉,转化为一种更为凝实、更为沉重的责任。
他再次上路时,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空染得一片凄艳,也给这荒芜死寂的大地涂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马车在苍茫的暮色中,向着那片被血与火、饥饿与绝望浸透的土地,坚定地驶去。
沈砚秋掀开车帘,最后回望了一眼东方。京城早已消失在重重山峦之后,来路渺茫。而前路,唯有暮色深沉,以及暮色尽头,那等待着他去面对、去搏杀的一切。
他放下车帘,坐直了身体,眼神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这米脂,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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