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扈兄(徐光启字),这位是?”张慎言打量着沈砚秋,眼中带着审视。
“这位是浙江举子沈砚秋,颇有才识,暂寓老夫此处备考。”徐光启简单介绍道,“砚秋,这位是吏部左侍郎张慎言张大人。”
“学生沈砚秋,见过张大人。”沈砚秋依礼参拜。
张慎言“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转而便对徐光启道:“玄扈兄,近日辽东又有军报至,建奴蠢蠢欲动,然军饷筹集艰难,户部那边……”他似乎并不避讳沈砚秋这个外人在场,或者说,并未将其放在眼里,径直与徐光启讨论起朝局来,言语间对执掌户部的阉党多有不满,认为他们克扣军饷,中饱私囊。
沈砚秋垂手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张慎言所言,与他沿途听闻及孙铭暗示隐隐吻合,可见阉党把控军需已是公开的秘密。张慎言语气激昂,痛心疾首,一副忠君爱国、忧心边事的模样。
忽然,张慎言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沈砚秋身上,语气变得“和蔼”了些:“沈贤侄既是徐先生看重的人,想必才学不凡。如今朝中正需敢于任事、心存正气的年轻才俊。若会试得中,不妨多与清流正士往来,譬如复社诸君子,皆是我辈中人,共匡社稷,涤荡奸邪,方是正途。”这话里的拉拢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沈砚秋心中雪亮,这是要将他划入东林一脉。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张大人抬爱,学生惶恐。学生初来乍到,于朝局懵懂,唯知闭门读书,准备春闱,不敢妄议大事,亦不敢高攀诸位君子。”
张慎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似乎对沈砚秋这番“不识抬举”的表态有些不满,但碍于徐光启在场,也不便多说,只淡淡道:“贤侄倒是谨慎。”便又将话题引回了辽东军务上。
又坐了片刻,张慎言便起身告辞。徐光启送至客厅门口,返回后,看着沈砚秋,缓缓道:“张大人也是一片热心。”
沈砚秋低头道:“学生省得。只是学生志在实务,于门户之见,实无兴趣。”他清楚,一旦被打上东林的烙印,在如今魏忠贤权势熏天的局面下,无疑是自缚手脚,甚至可能未入仕途便已寸步难行。
徐光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道:“你一路劳顿,先去歇息吧。住处已让下人安排好了。京城居,大不易,安心备考便是。”
沈砚秋谢过,跟着老苍头前往客房。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他放下行囊,独自坐在窗边,窗外是胡同里光秃秃的槐树枝桠,分割着灰白色的天空。
徐光启的庇护与指点,张慎言的拉拢与暗示,如同这京城错综复杂的胡同,将他引入了一个更为波澜云诡的境地。那本《农政全书》手稿静静放在桌上,是实用的学问,是未来的筹码;而袖中那枚锦衣卫腰牌,则是潜在的助力,也是隐藏的危机。
他闭上眼,流民绝望的眼神、张慎言意味深长的面孔、徐光启忧国忧民的叹息,交织在一起。会试的考场,似乎已不仅仅是笔墨之争,更是各方势力博弈的前哨。
这京城的水,果然深得很。而他这条从绍兴游来的小鱼,能否在这暗流汹涌的深潭中,寻得自己的一方天地?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窗外那方窄小的天空上,眼神渐趋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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