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无法观测的数据层面，她的意识依旧紧紧附着在那条货运调度数据流上，随着它在夜之城的网络神经中漂流。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她的身体濒临死亡，意识却在一个完全由信息和能量构成的世界里沉浮。她仿佛一个旁观者，“听”着列车运行的指令，“看”着能源分配的图表，甚至能“感知”到某些公共摄像头拍摄到的、清理部门特工在街道上设置路卡搜寻V的画面。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个熟悉的、微弱的信号，如同黑暗中遥远的灯塔，开始呼唤她。
是……机械蜘蛛？
不，不对。机械蜘蛛为了救她，应该已经彻底损毁了。这个信号……更加原始，更加微弱，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丝与她同源的能量波动。
是那个在废弃机房中，因她的源初碎片波动而短暂觉醒，后又为保护她而遭受重创的底层AI的……最后一点残留意识碎片？！
它竟然没有完全湮灭！而是在自毁前的最后一刻，将一点核心逻辑和识别代码，隐藏在了城市公共网络的某个冗余节点里？此刻，它感应到了凌霜这缕漂泊的意识，发出了微弱的引导信号！
这信号如同指南针，让在数据洪流中漫无目的漂流的凌霜，找到了方向！
她凝聚起意识，小心翼翼地脱离相对平稳的货运数据流，向着那个微弱信号传来的方向“游”去。
那是一个位于城市边缘、负责处理废弃数据的“垃圾回收站”服务器节点。这里的数据混乱、冗余，充满了被删除文件的碎片和无效信息，如同网络世界的下水道，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那点AI意识碎片，就藏匿于此，如同风中残烛。
当凌霜的意识靠近时，那碎片传递出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信息流：
“识别……同源……守护协议……逻辑核心……备份……”
“外部……威胁……清理……最高优先级……”
“坐标……北极……冰层……‘摇篮’……警告……”
“能量……不足……链接……即将……断开……”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点微弱的意识碎片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彻底消散在数据的废墟中，不复存在。
但它传递给凌霜的信息，却至关重要！“北极冰层下的‘摇篮’”？这似乎比之前获取的北极基地坐标更加具体，指向了某个更深层、更核心的区域！而且，“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凌霜来不及细想，她感觉到现实中的身体正在发出濒危的警报！意识与肉体的连接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如果再找不到回归的途径，她将真正意义上“脑死亡”！
必须回去！
她凭借着守夜人徽章与身体之间那点微乎其微的联系，以及刚刚获得的“基础信息处理”能力对自身生物信号的定位，开始逆着数据洪流，艰难地向着现实“锚点”回溯！
这比顺流而下困难千百倍！如同逆水行舟，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阻力。她的意识体在回归途中不断被削弱，变得稀薄，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化在信息的海洋里。
“检测到宿主意识强烈回归请求……”
“启动意识反哺协议……消耗积分500点……稳定精神通道……”
“警告：身体损伤度过高……生命体征持续下降……”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效率。一股清凉的能量（似乎是积分转化的某种修复力）注入她近乎崩溃的意识体，暂时稳定了回归的通道。
凌霜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意识如同离弦之箭，沿着那无形的通道，猛地冲回！
“呃——！”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创伤，每一根断裂的骨头，都在疯狂地嘶吼！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废弃大厦天井底部昏暗的光线和粗糙的混凝土顶壁。
她还活着。
但情况糟糕透顶。全身动弹不得，稍微呼吸一下都牵扯着胸腹间火辣辣的疼痛。内力涓滴不剩，守夜人徽章也变得冰冷。唯一的好消息是，个人空间还能感应，新获得的信息处理能力也在缓慢运转，分析着她糟糕到极点的身体状况。
她尝试移动一根手指，却引发了更剧烈的疼痛和一阵眩晕。
必须离开这里。清理部门的回收部队随时会来。V生死未卜，但数据应该已经传回。北极的“摇篮”……新的线索……
这些念头支撑着她，让她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四周。这里堆满垃圾，恶臭扑鼻。她看到不远处，那只机械蜘蛛的残骸散落在地，几条金属腿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最终彻底不动。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天井上方的某个走廊传来，正沿着消防楼梯，向下层逼近。
不是重型动力装甲的沉重脚步，更轻，更……谨慎。
是谁？清理部队的侦察兵？还是……这座废弃大厦里原本存在的流浪汉、拾荒者？
凌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她现在的状态，哪怕只是一个手持钝器的普通人，都能轻易结果她。
她屏住呼吸，连疼痛都强行压抑住，目光死死盯向脚步声传来的楼梯口方向。
一只手，握着一把看起来有些老旧但保养得不错的智能手枪，率先从拐角处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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