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蛛丝与决断
木屋内的空气凝滞，风雪从破开的门洞倒灌进来，吹得炉火明灭不定。那被柴刀架住脖子的黑煞门杀手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
“黑煞门？”陈笑宝眉头紧锁，这个名字他略有耳闻，是活跃在西北一带、专接脏活黑活的三流帮派，行事狠辣，但底蕴不深。“雇主是谁？说清楚！”
“好……好汉饶命！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啊！”那杀手哭丧着脸，“接头的就是个蒙面人，扔下定金和画像，只说人在这一带，死活不论……其余的，小的们真的不知情！”
陈笑宝盯着他的眼睛，《红尘经》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能大致判断对方并未说谎。看来雇主非常谨慎，并未暴露身份。
“画像？”他捕捉到另一个关键信息。
“是……是一男一女的画像，画得……挺像的。”杀手连忙道，“那女子穿着红衣，容貌极美……男子……约莫十七八岁，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带着伤……”
描述完全符合他和明月心！对方目标明确！
陈笑宝心念电转。圣教自然知道他们的相貌，但以圣教的作风，若要灭口或抓人，更可能派出核心高手，而非雇佣黑煞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势力。除非……圣教内部也出现了分歧？或者，是想借刀杀人，混淆视听？
还有一种可能……是朝堂中不希望他们活着到达京城，或者不希望冯钦差得到他们的人？
冯坤？孙师爷？还是……其他派系？
线索太少，迷雾重重。
“你们来了多少人？如何找到这里的？”陈笑宝继续逼问。
“就……就我们三个！是循着……之前兄弟留下的暗记找过来的……”杀手不敢隐瞒。
“之前的兄弟？”陈笑宝眼神一厉。
“是……是影刃大人麾下的探子……前几日在这附近失踪了，我们奉命来查探，发现了他们留下的特殊标记，指向这木屋……”杀手哆哆嗦嗦地说道。
影刃！圣教的那个蒙面刺客！他的人果然一直在附近搜寻！黑煞门是顺着圣教探子留下的线索摸过来的！
圣教在明，黑煞门在暗？还是说，圣教故意泄露行踪，引黑煞门来当探路石？
陈笑宝感到一阵头痛，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
他看了一眼持刀而立、面无表情的哑樵，又看了看炕上依旧沉睡、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明月心，心中迅速权衡。
此地已不安全。黑煞门的人能找来，圣教的人恐怕也不远了。必须立刻转移！
他看向那杀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此人不能留。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那杀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的只是听令行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
陈笑宝不为所动。江湖险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虽不喜杀戮，但也绝非迂腐之人。
就在他准备示意哑樵动手之际，哑樵却忽然摇了摇头。他收回柴刀，在那杀手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走到墙边，用木炭快速写道：“废其武功，逐之。”
陈笑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哑樵的用意。杀了此人，不过是多一具尸体，反而可能引来黑煞门更疯狂的报复。废其武功，逐其离开，既能消除眼前威胁，又能借他之口，将“此地有硬点子”的消息带回去，或许能暂时震慑住黑煞门，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前来。
而且……不杀，也符合他内心深处那尚未完全泯灭的一丝底线。
“按哑樵大哥说的做。”陈笑宝点了点头。
哑樵出手如电，在那杀手尚未反应过来时，已并指如风，连续点在他丹田、气海等几处要害大穴上！
“啊——！”那杀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觉得浑身内力如同泄闸的洪水，瞬间消散一空，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软倒在地，面如金纸，眼中充满了绝望。武功被废，在江湖上等同于废人，比死更难受。
哑樵不再看他，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提起，走到门口，直接扔进了外面的风雪中。
“滚。再敢来，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那杀手的耳膜。他连滚带爬，头也不敢回地消失在黑暗里。
哑樵转身，默默地将破损的木门勉强掩上，用屋内备用的木板和绳索暂时固定，阻挡风雪。
陈笑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激，也暗自凛然。哑樵行事果决，思虑周全，绝非普通猎户。他到底是谁？为何会隐居在此？又为何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
但这些疑问，此刻显然不是探寻的时候。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陈笑宝走到炕边，看着被刚才动静惊醒、正睁着迷茫双眼的明月心，沉声道。
明月心虽然虚弱，但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明白处境危险。她点了点头，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
“你别动。”陈笑宝按住她，快速对哑樵道，“哑樵大哥，此地已暴露，不可久留。我们需另寻安全之处。您……”
哑樵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指了指明月心，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做了个背负的动作，最后指向屋外一个方向。
意思是：他带着明月心，一起走。
陈笑宝心中一定。有哑樵这等高手同行，安全系数无疑大增。
“多谢！”他郑重抱拳。
哑樵不再多言，开始迅速收拾必要的物品——药物、干粮、水囊，以及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柴刀。动作麻利，显然对此早有准备。
陈笑宝也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将那几枚铜钱和母亲的玉佩小心收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已准备妥当。
哑樵用一张厚实的熊皮将明月心仔细包裹好，然后稳稳地背在背上。明月心伏在他宽厚的背上，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安全感。
陈笑宝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庇护他们多日的木屋，率先推开了那扇勉强固定的破门。
外面，风雪依旧，夜色深沉。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陈笑宝握紧了拳，眼神坚定地迈入风雪之中。
无论去向何方，无论面对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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